中年滋味

    老同学来了，十几年没见面，他竟显得有四十岁的样子了。喝酒的时候很感慨，不得不承认确是人到中年了。回忆起同窗而习同榻而眠的风华岁月，他流泪了，再没有当年那个帅气少年的明朗了。我好心痛，为老同学，也为自己。他很羡慕我的事业和家庭，我说，别说这些了，喝酒。于是都喝多了些。

    后来，我们携手走到街上。经过“旮旯酒吧”时，他就邀我进去“消遣”我不好扫他的兴，只有相陪。我早闻这家伙挺风流的，便任他随了一位小姐进了雅间。我便坐下来喝茶、等他。一个小姐过来说：老师也有这种爱好吗？要不要我来陪陪你？我笑着摇摇头：谢谢，我在等人。她问我在等哪位美人，我并不做解释。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嘲笑，摇着步子走了。

    等了好一会还不见老同学出来，便又想到他的事。这小子，高中还没毕业就当兵走了，在部队上，打打杀杀干了七八年，入了党也提了干。转回地方后，走关系钻进了银行部门，当了一个让同学们个个羡慕的主任。可是，不久就传出了他的艳闻。接着是领导找谈话啦、妻子闹离婚啦、亲友劝告啦、降职调动啦一连串的闹腾，弄得他几乎要跳楼现在，我还没有机会问这些事，但并不难看出他活得并不如意。他来“消遣”如此的贼心不死，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消极的解脱呢？我真不知道，对这家伙是该厌弃还是该同情了。

    老同学还是不见出来，我便独自出来走在街上。月光如水，这街道越发的显得清冷了。走着，由老同学又想到了自己。那年高考落第后，心灰灰的一片。也许是为了解脱吧，便去了辽河油田勘探队打工，也就是在那孤苦之中认识了队上的一个女孩，一个既有才华又温柔漂亮的女孩。是她使我从阴霾中走出来，走进阳光之中。后来，她随队去了万里之遥的新疆；后来，我们有了家，不过不是同一个家—她是她的家，我是我的家。再后来，一件偶然的事上有了她的消息，有了通信，这一通就是几年。在很大程度上，是她给了我事业和生活的勇气。可是，她得了癌症，接着断绝了音讯。我不相信她会死，但又没有消息，我的心不知道是酸还是痛。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违道德，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看待精神寄托这个问题的。这些年来，我为我的妻子孩子，她为她的丈夫儿女，我们苦苦地忍着，不得相见。忍到如今她的死，忍到将来我的死。你们说，你们说，还有比这更伤痛的吗？更让人遗憾的是，我单位的女人们（叫她们女同事实在已经不妥当了）向妻子告发了我的“罪行”揭露了我的“野心”你当然会猜得到会有怎样的事发生，接着怎样接着又怎样妻子绝不相信“那个贱货”会死—怎么能那么巧？但终因“证据不足”作罢，没有弄得向老同学那么惨。

    我一直这样在街上闲走，直到很晚才回家。妻子正在家中严阵以待，等着我。问我去了哪里，我如实说了，但她不相信我在“旮旯酒吧”只是坐了十几分钟，说包中正少了一百元钱，一定是我拿去打小费了。我不知这少了一百元钱是真是假，但我知道实在不能再和她解释什么了—我在她的眼中，居然已经败坏到花钱嫖妓的地步。我，无话可说！

    街上，我又来到街上。只有天上的月色伴我前行。为什么，为什么在心中就不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空间呢？世俗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