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蝉声如潮。
夏天的夜晚很美妙,庭院里那棵古树的巨大树冠里,蝉们自由吟唱着,清风摇曳着树叶,发出很轻很模糊的声响,与蝉唱呼应。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来,光线温柔而幽雅,将整个树冠下弄得象个梦境一般。所有的意境只可以读出两个字——静谧。
蝉声如潮的静谧里,榛子躺在树冠下的竹床上想心事。榛子的心事很复杂,一如三年前自己撕毁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情形,那时的决心也一如现在一样很难下。榛子四岁死了父亲,那时妹霞还没有满周岁,此后,榛子和霞妹在母亲的努力下,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挣命旅程。这旅程里除了艰辛和磨难,就是贫穷。贫穷到极至的时候,连母亲买药的钱都没有,但是,大山造就了母女三人的性格,所以,艰辛磨难和贫穷,却从没有让她们低头。可是,面对巨额的大学费用,榛子还是得低头。霞已经初三了,总得为她准备些什么,决不能让她面对自己的难题,要是自己不上大学去打工,三年总可以为妹积攒下学费的,两姐妹有一个上大学总比都埋没的好,谁让自己是姐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我是“斯人”呢,虽然这“斯人”不是自己梦想中的那“诗人”但该做还得做啊,榛子想到这里的时候,撕起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
其实,榛子也不是只有撕通知书一条路可以走,她对自己全乡第一美女的分量很清楚。那个从初三缠自己缠到高中毕业的男孩的爸爸——乡长就找过她,意思很明白,让榛子5万元把自己卖了。老实说,榛子不是没有动过心,乡长拟的那份协议她都看过好多遍,她甚至想好了,自己要大学毕业赚钱了,多还点钱给乡长,而把协议的其他条款赖帐赖掉。可是临签字了,手总颤抖,心里莫名其妙跳出亮子的名字来,于是,榛子到底还是撕掉通知书,远到有亮子的城市去打工了。
只是榛子不知道,这世道其实已经变了很多,三年自己累死累活地工作,似乎仍然攒不够霞的大学学费,除非,她肯把自己卖了,一如当年卖给乡长一样。可是榛子不愿意那么做,就是亮子,哀求了自己多少次了,榛子都没有给,怎么随便地就把自己卖了呢?有些不可以复制的东西,怎么都得守住,榛子想“三年不够有六年,日子长着呢”
接到妹考上北大消息的时候,榛子是跑步去找亮子的,拉他陪自己回家,甚至连向鞋厂请假的手续都忘记了办。
只是现在的问题,似乎比当年更复杂。本来,榛子是已经攒够了霞学费“首付”的。但是陪霞医院体检后,榛子就蒙了。因为医生在榛子支开妹后对她说:“你妹妹有严重的心脏病,需要手术,越快越好,否则活不过一年。”榛子问大概需要多少钱,回答是起码15万。
榛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她觉得对她来说,天在这个时候已经塌下来了。于是这几天,榛子总是找些静谧的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地号啕大哭,就连亮子,一般也找不着她。
此时,月光如水,蝉声如潮,榛子的心湖,惊涛骇浪。
万般无奈的榛子,突然地就想到了乡长。于是,一如当年撕通知书决绝,那个决定就下了下来。“只是,我不能够便宜了不相干的人,决不!因为不可以复制啊!”榛子这样想着,心里满满地呻吟,泪便从脸庞滑落。
榛子拨那个号码的时候,已经是夤夜了,而亮子赶到树下的时候,榛子早把自己弄得一丝不挂了。满头雾水的亮子,在榛子“要了我吧”的凄婉的哀求声中,懵懂地就遂了自己多年的心愿。月隐去了,蝉儿也善解人意地禁鸣了,树冠下,如梦如幻的意境里,上演着一幕如梦如幻的的香艳剧。榛子和亮子,都很卖命,就好象要把自己这一生的爱恋,在这一次的疯狂中,表达个干干净净。
亮子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遥远的天边,飘动着一片凄艳的火烧云,那云的颜色,就象此时树冠下竹床上洁白垫单上那几点殷红,很是灼眼。“可以了”榛子哀哀地喃喃道“可以没有遗憾地把自己贱贱地卖掉了!”
中午时分,榛子怀揣着和乡长签定的那份三年前就该签的协约,捂了捂口袋里存有15万元的存折,心里有了一分的塌实。可是,想到刚才乡长的丑恶嘴脸,想到自己会错了意,以为乡长是为儿子把自己买去,想到乡长的和儿子共用的那个提议,榛子的愤怒,便无以复加了。好在妹妹总算是有救了,自己也已经决定把自己贱卖了,其他的就交给报应吧,管他呢,这样想的时候,榛子回家的脚步就变的正常地轻盈起来。她要在最短的时间见到妹妹霞。
进到家门的时候,榛子就看到妹妹北大的通知书摆在饭桌上面,榛子拿起来,就看到了通知书反面的那封信——
我亲爱的姐:
其实关于我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出医院后我又返回了医院。知道自己的情况后我就知道了命运的结尾。有些遗憾,我们两姐妹终于还是注定了都要被埋没的。但是,我很高兴,高兴自己能成为你用前途和命运呵护的小妹妹,有姐如此,还要怎样?但是,姐,你也别忘记,有些人,你对她的爱,需要你用生命去表达,姐在我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好好照顾母亲,好好爱亮子哥哥,善待自己!
爱你的妹
榛子是使完了吃奶劲才冲进妹的房间的。强烈的阳光照射下,霞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是满满的笑意,那笑意是那么地美那么地凄婉,空空地安眠药瓶很无情地斜卧在霞的脸边。
榛子直挺挺地到了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