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廊道尽头是一片惨白日光,顾妍踉跄着跑过去,憋着一口劲,嘴里却像是咬了一颗青梅子,酸涩地厉害,一路酸到了心里。
她慢慢蹲下身子,只看到不断耸动的肩头,和极细极轻的抽气声。
守在门口的衙役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了纪可凡,纪可凡无奈,只好让人寻了间清净的宴息室,教青禾扶着顾妍去休息会儿。
再等纪可凡交代过外头不许多嘴,处理好后回到宴息室,就见顾妍已经止了泪,微微红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坐着,既不哭也不闹,乖巧地厉害。
“分明就是小小年纪,却总让人看得分外心酸……我倒宁愿她还和以前一样任性乖僻些!”
纪可凡想起顾婼曾与他这么说起过自家妹妹。
他有点难以想象,顾婼口中所说的顾妍,曾还是个让人格外头疼的小姑娘。
突然感同身受。
若他也有这么一个妹子,肯定是恨不得捧着宠着娇养的,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相信修之的心情也是如此。
所以,才会有刚刚那样一番话?
青禾用帕子沾了水给顾妍洁面,不免就开始鸣抱不平:“小姐不过是关心他,顾公子真是,曲解了小姐的一番好意不说,还反过来责怪您……事情还不是他整出来的,不检讨自己,怎好都推到您的身上?”
顾妍默然无声。
纪可凡便走近了清咳两下:“你别太放心上了,修之的本意并非如此。”
“我知道。”
顾妍讷讷说道:“他到底还是为了我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法理常在,她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绕过了律法去?
对方若只是个普通人,想法子私了也便罢了,可萧泓的身份在那儿,是是非非根本没法说断则断。
说了那么多狠心话,无非还是不想她管他的事,不过是不想她为他操心,四处奔波寻法子来为他脱罪。不想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她都懂。
可依旧免不了自责。
细想想。上一世的二哥,虽然曾一度平庸无奇,在京都富贵圈子里翻不起一个水花儿。但至少前期生活无忧,从未经历过什么大变故,唯有后来一意孤行去参军,“战死”在辽东的土地上。摇身一变成了大金秦王。
这一世,他能有今天。何尝不是自己一手促成?
仗着有上辈子的记忆,自认是对他好,所以劝说支持他去福建从军,挣了军功回来。又通过萧沥结识了萧泓。自以为理解了他的内心,鼓动阿齐那告知他的身世……重情如他,怎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修之今日得的果。都是她间接推动种下的因!
顾妍何尝不会内疚难过。
按着上一世的发展不是很好吗?他终将名垂千古,成为历史的宠儿。人人只称道大金秦王骁勇威猛。丝毫不会将他与大夏一个中等侯爵家的公子少爷联系到一块儿。
而现在,全毁了。
全被她毁了……
顾妍仰起头,哑着嗓子问:“就只能这样吗?”
纪可凡微怔,缓缓摇了摇头。
顾妍的眸子一瞬便黯淡下去。
纪可凡深知自己多说无益,想着大理寺并不是她能长留的地方,便道:“你出来这么久,王爷该担心了,早些回吧……修之这里,除却看上头的意思,一时别无他法。”
顾妍默然起身,随着纪可凡走出大理寺衙门。
仲夏日头毒辣,刺得她干涩的眼眸睁不开,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赭色衣袍的男子迎面走来。
她听到身旁的纪可凡请了礼:“信王殿下。”
顾妍浑身一震,匆匆低垂下头,盯着自己绣了缠枝折桂的鞋尖。
夏侯毅却未曾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顾妍。
自上回成定帝大婚时宫中一别,他便再未见过她。不仅如此,他也再未与萧若伊有过联系。
夏侯毅大概是知道,与表姑的交情,基本上就到此止步了。顾妍说的不错,这世上从未有什么如果,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后果也该承担。
无所谓理解或是宽容,无所谓谁对谁错,他们各自,都是站在不同的角度。
可心里那种空洞隐痛日渐加深又是为何?
那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挥之不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夏侯毅只顾深深看着她,总觉得她与那个影子,慢慢重叠起来。
好一阵儿,直到纪可凡都察觉不对劲了,低低提醒了一句“信王”,夏侯毅这才勃然回神。
掩饰般地勾了勾唇,“配瑛怎么在这里?”
语毕,却觉自己这话着实多余。
夏侯毅是个闲散王爷,成定帝又让他在刑部领了个散职。
说是成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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