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沉静的室内,只凭一炉火盆维持着光亮,以致房内昏暗,空气中还漾满一股无形压力,令人一进室内,便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
装潢华丽的殿堂里,雕梁画楝、拱门风屏,紫色薄纱随着微风如羽毛般轻飘在空中,室内除了一张四柱大床外,并无太多摆设,仅有一座与他同高的落地铜镜十分抢眼,室中的落地铜镜上方妆点着麒麟图腾,两只圣物分据左右两边,中拱太阳,边缀繁复的花饰。
华丽的房室显示出房间主人的地位,但整体的空荡与无形间的冷寂气氛,却充分显示出主人孤傲的性格。
午夜时分,室内安静地落针可闻,只见一名身材颀长,有着如美人般瓜子脸的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缇花缎袍,面无表情地站在铜镜前与自己镜中的倒影相对凝视。
男人有着极为出色的冷艳外表,尤其是眉心那抹紫砂更添诡魅气息,狭长眸子冷冽如鹰,不需言语,便自然散发出一股王者气魄。
须臾,薄唇尾端浅浅地起一抹惑人弧度,紧接着,男人拿起一旁矮柜上的黑缎圆帽面对着镜子往头上戴下。
黑缎帽中间有一块罕见的稀世紫玉,帽子戴上后,恰巧遮住了眉宇间那抹殊紫砂。
一抹黑影在窗外飞快掠过,男人只是抬眼望向窗棂,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冷冷笑痕。
“出来吧,黑夜。”男子磁性的嗓音虽低沉却凛凛含威。
说话的男子便是詟国皇子,詟国皇帝派守南边国土的儿子,名唤詟麟,封号镇麟王。
突地,一抹黑影不知何时窜到尊贵华丽的男子眼,前神态恭敬地跪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黑夜见过主子。”名唤黑夜的男子以他沙哑的嗓音回道。
黑夜是詟麟拳养的一名帮手。
而他沙哑难听的嗓音全因多年前曾被人逼迫吞炭而造成,就在他奄奄一息时,主人适时救了他,并且帮他治好了重伤,甚至替他报了大仇,从今而后,他的命便是主人的了!
“起来吧。”
“是。”黑夜站起了身,垂首低颔,态度仍然恭敬。
“我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詟麟手负于背,优雅地旋了身,踩着自信且稳健的步伐踱到一旁太师椅坐下。
“降魔教的人马这两年来行事低调,除了偶尔小有动作外,并未生出什么大风波。”
降魔教是一名自诩为卫道人士的武林中人所组成,成立的宗旨是为降妖除魔、为民除害,尤其是以詟皇的四个皇子为首当欲除的对象。
罢开始,降魔教非但没有什么建树,反而打着“降妖除魔”这亮晃晃的招牌四处讨便宜,行为简直和地痞无赖没什么没什么差别。
直到大约十年前,一名身怀绝技武功的男子“云飞天”重整了降魔教,降魔教才因而有些纪律起来。
听说云飞天性冷孤傲,在他的重整下,帮众比原先多了两倍不止,如今已和一个大帮派没什么差别。
“什么样的小动作?”詟麟问。
“两个月前,他们在官道上劫了一名发送边强的囚犯,上个月劫了一趟官粮,可为数不多,另外十日前,聚众和官兵在大街上因故打了起来,官兵捉了几名对方的人马后,其余的均成鸟兽散。”
“都已经十年了,降魔教仍整天嚷着什么降妖除魔,那云飞天就只有这点气候?”詟麟摇摇头,嗤笑道。
云飞天虽数次派人暗杀他,但却都没有达成目的,詟麟早将云飞天的挑衅当成生活中的项娱乐。
镇麟宫里的悠悠岁月,虽富贵有余,但可无趣的紧呀!
“呵,云飞天不来,本王还嫌无趣哩。”
“不,启禀主子,属下查出,云飞天似乎在多年前已暗中特别训练了一名秘密杀手来行刺主子,依属下猜则,可能过不久便会付诸行动。”
詟麟四个兄弟诞生之后,民间便渐渐地发起这股势力,直到大约十年前,这股势力才正式成形,专与朝廷对抗,尤其是以离他们所聚之处最近的镇麟宫。
“秘密杀手?”詟麟兴味地挑高一道浓眉,他眉宇间泛着一股冷凛邪气,王者贵气不需刻意,自然显现于外。
“属下会再继续追查下去,必会率兵一举歼灭降魔教。”
“既然是多年前,为什么现在才禀告本王?”詟麟的语气冰冷,透着些许不悦。
“这事是此次落网的降魔教门徒,在用刑之后所透露的。”
“是吗?”詟麟边说,边站起了身。
“属下无能。”黑夜双膝跪地请罪。
片刻的沉默像只无形大手揪紧了黑夜的心肺,四衷普气登时窒静地吓人。
詟麟沉吟了片刻,须臾后才淡道:“这降魔教老派些不成气候的家伙来刺杀本王,想来也是该送些像样点的人才来了。”
“王,您今夜要出宫?”
黑夜略为抬首恭敬地望着主子,正好瞧见詟麟头上套着那只镶有紫玉的黑缎帽,遮住了他眉宇间那只象征王室血统的紫色砂痣,身上穿戴全是一副富家员外的打扮,大约猜得出来主子体内的狂放因子正在蠢蠢欲动。
他的主子性喜刺激,虽然宫里已有多名陪寝,但每隔一段时日,他便会乔装成平民到民间寻找刺激。
他的主子十分聪颖,六岁能诗,九岁能武“微服出巡”的时候,除了流连花街柳巷,甚至还会抓紧机会和人比武、斗文、博奕,或策马急驰,寻找当下的刺激。
他黑夜便是主子在某次的“微服出巡”中所搭救的。自此之后,他便将性命交给了主子,不再有自己。
因为降魔教的威胁,每逢主子微服外出,他便执意跟随以保护主子。
但主子总是严格地命令黑夜不可跟随,因为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詟麟的时间。
“这宫里无趣的紧,想出去走走。”
“这次仍不需黑夜相伴?”黑夜以他嘎哑的嗓音恭敬地问道。
“不用。”詟麟踱到房门口。
“主子”
“还有事?”詟麟回过头,蹙起眉头。
“主子今夜不唤荷儿小姐来伴?”
荷儿是詟麟的宠妾之一,生得娇艳美丽、冰肌玉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黑夜此时会如此提议,全是因不放心主子微服出外,身边却没个侍从。
詟麟薄唇微微上扬,挑着剑眉兴味道:“黑夜,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拉起皮条了?”
“请主人恕罪。”黑夜只膝跪地。
詟麟忽地脸色一整,冷声道:“别再啰嗦,要是再试图挡着本王,就滚出镇麟宫。”
说毕,詟麟便像一道急风刮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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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间,风吹树摇,发出沙沙声响。但见林里一处火光熠熠,似有人影晃动,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是山妖鬼精现身。
詟麟远远地便被火光吸引而去,他藏身在一处大树上,安静地观察着,原来是一名长相清丽的少女在荒林里练着剑法。
但见她一身白衣,神情严凛,手中挥剑如虹,泛起阵阵银色光影,剑气所至之处,卷起一的枯叶,但见这名少女身手敏捷地旋身、变换招式,枯叶就像是突然被赋予生命似地形成一道气流漩涡。
詟麟静静地看着,心里暗暗为这女子的武功下了评比,劲气中带着柔意,劲道不足,却不失准头,算是不错的修为了。
女子提着泛着冷光的长剑,足下一蹬,腾身旋飞,在空中几个漂亮旋身,树枝上的树叶因剑气扫至,如雪花般纷纷落下,她衣袂飘扬,如只白色蝴蝶飞舞在漫天叶雨里,美得有如天上谪仙般令人心醉。
詟麟怔怔地望着女子似真似幻的招数,没发现自己几乎是屏息地望着眼前的美景,心中忽生疑问这深夜林间的舞剑女子,是谁?
他凝视着她美丽夺目的身形,发现自己体内里某处的激狂因子正缓缓苏醒,带着掠夺猎物般的兴奋。
忽地,舞剑的女子双足踏地,长剑往前一指,莲足高踢,又舞起另一套剑法,只见她不断以不同的角度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詟麟由上往下望,她舞剑的身形竟如一朵盛开的白花。
顿时,他心口某样情绪正缓缓地因她而起。
一套剑法舞完,女子忽地收起长剑,腾出右手,祭出一掌,往她前方不远处的大树击去
突地,她似是一时运气不顺,胸口顿挫,掌风无法顺利地击中大树,只是在近处地上卷起数片落叶。
“糟!”女子在稍稍顺气后,不甘心地再试一次,结果仍是一样。
詟麟凛神,蹙着眉,静静地看着底下这名正忙于练功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同样的招式。
“气运丹田、收气脉中,脐下结气,运走于掌,喝!”女子背诵着口诀,摆起武功姿势朝一棵大树凌空再击出一掌。
原本预期该因她这掌而拦腰折断的大树,不但没有折断,甚至只不过是小小地晃动了两下。
“糟糕!”女子收起掌势,咬着下唇懊恼地喃道。
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每一步都没做错呀?为什么她每次到了运掌行气的时候都会遇到阻碍?
“再试一次!”她喃喃自语,认真地再将招式演练一次,无奈大树仍是十不给面子地只微微晃个两下。
女子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尝试着,詟麟忽地玩心大起,在女子还未出招时,暗中凝气于掌,先行一步朝大树击出,大树登时拦腰折断。
“呃?”女子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正缓缓倒下的树干,接着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奇怪?她都还没出手呢,树怎么突然就自己倒了?
詟麟藏身暗处,望着女子怔傻惊讶的模样,不禁闷笑出声,这声音虽轻,但因夜深人静,詟麟的笑声仍然很快地被对方察觉。
“是谁?出来!”女子马上敏锐地扭头转向声源,长剑直直指着詟麟藏身之处。
月光下,夜风吹来,一名身形颀长、贵气十足的男子缓缓由暗处现身,脸上挂着自信浅笑。
“姑娘真是好兴致,深夜跑来这荒郊野外练武,在下还当是遇上了什么林间精魅呢!”
女子一记凌厉的眼神瞪去,足下一瞪,长剑马上招呼而去。“找死!”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一开口就轻薄她?她不悦地想着。
詟麟潇洒地闪身,躲去了她突来的攻击,神色轻佻邪魅。“唉,这么凶?”
女子狠狠地瞪着他,柳眉紧蹙,冷着嗓子问道:“说,方才是你暗中击断大树,打搅我练功?”
“在下不过是略尽棉薄之力罢了。”詟麟轻佻地挑眉道。
脸上覆着薄嗔的女子,当然听得出来这男人话中的话,什么“棉薄”之力,根本只是在暗示她,他的武功修为比她高,她折不断的木树,他不过是“棉薄”之力,便轻易地达成。
“喔?那么咱们比划比划!”白衣女子不待分说,提剑猛刺而去。
詟麟伶俐落地旋身、回避,既不展开招式,也不出手接招,脸上始终凝着浅笑。
一想到方才被他偷窥,自己一点警觉也没有,登时,那人可恶的笑容在女子眼里看来格外刺目。
气不过,女子使出浑身解数,出手招招凌厉,但面对来势汹汹的剑气、掌风,詟麟竟无半点应接不暇之色,仍是从容以对。
“手举高身子打平凝气于剑锋”詟麟在对方不断招呼而来的剑花中闪身回避外,仍不忘出声纠正她的姿势。
女子心里更怒,愤道:“谁要你多事?”
“想练好剑,就需在下多事。”
“是吗?”詟麟忽地停下身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忽地夹住女子手中长剑的剑尖处。
强劲的力道夹住了她的长剑,任她如何使力抽剑,长剑本身却像是在他身上生了根似的,竟无法移动分毫。
此时,女子才暗暗心惊,这人究竟是谁?她至少已尽了八成功力,而那人却只当是和小孩儿玩耍般轻松应付她?
女子着急地欲由对方手中抽回长剑,但他却不放手,不过是两根指头夹住了剑尖处,她竟怎么也无法将剑移动分毫。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偷看本姑娘练功?”瞪住他好半晌,她冷冷地问道。
“这深山林野间,人人皆可来得,姑娘何出此言?”
“少废话,你究竟是谁?躲在这里究竟欲为何?”女子脸上两道柳眉如剑般往上倒竖,语气毫不客气。
“不过是路过罢了。”詟麟嘴角微微一扬,眸中隐隐泛着兴味,他当然不会将他真正的身分说出。
见他似乎毫无放松的打算,她不禁将眼光移到他夹住剑尖的指头上,问道:“你究竟是放或不放?”
詟麟沉吟了下,心觉有趣,不禁笑意更深,无赖地反问道:“放又如何?不放又如何?”
“哼,放的话,咱们再比一,不放的话”她顿时愣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此时情势,似乎是她较为吃亏。
“不放的话又如何?”他挑衅地又问了一次。
“不放的话,那就是你找死!”不甘一再被对方羞辱,一股好强的意念在胸口激荡,她暗暗运气,猛地朝他狠狠击出一掌。
詟麟没有预料到她突如其来的攻势,况且这掌想是对方运起了十成的功力相对,一时大意遭此突袭,詟麟竟被一掌给震退了数步,原本夹住剑尖的手指在此时也放开了。
“这算偷袭。”詟麟冷笑道,但语气里非但没有丝毫责备,反而透着一隐隐激赏。
“哼!”女子自傲地扬起下巴“这叫兵不厌诈!”
与她几番交战下来,詟麟心口莫名地蠢蠢欲动,像是久蛰于心里深处的某样情绪一点一滴地苏醒,某种带着掠夺与征服的激昂情绪
她在心里暗暗地打量着他,心想,眼前这男子衣着华丽、一身贵气,必是出身富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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