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向来单一,不是惠妃那样,面上总是端得稳稳,心里个中迂回。荣宪公主才下嫁尚在宫外的公主府,荣妃就求着皇帝能不能留住女儿,来年春天和风暖阳,再让女儿离京。
皇帝本就有意留下郡王父子多住一些时日,正好用荣妃的爱女之情当借口。南苑之行,宫中妃嫔也随去一批,荣宪公主也应召同去,荣妃与女儿见上,对皇帝更是感恩戴德。自然,胤礽、胤禔及入书房上学的皇子们也都一并前往。
秋狩时,许是与乌尔衮走得很近,胤祉学了些不同的射箭技巧,一众皇子比射箭时,胤祉竟是拔得头筹。皇帝一看,没忍住手痒,与胤祉也比试了一回,居然不相上下,皇帝又是高兴又是惋惜。
晚上荣妃与荣宪公主过来给皇帝请安时,皇帝倒是没吝啬对胤祉的表扬,高兴之余,还透露出打算让胤祉跟随胤禔参与组建火器营。荣妃一听,慌了,头一个反应就是太危险,再一听还是跟胤禔,而不是自己向来倡导的太子,荣妃脸上的愉悦就挂不住了。
“皇上,可否容妾妃说两句,说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多宽待。”
荣妃是皇帝最早的女人之一,真正的皇长子其实出自荣妃,她先后给皇帝生育了四位皇子与一位公主,可惜只有荣宪公主与胤祉长大成人。青春逝去如流水,但皇帝对荣妃留着一份情面。不说远的,就眼下的这一双儿女,母以子贵,用在荣妃身上,合情适宜。
荣妃出生不高,小家之女,皇帝也不指望她语出惊人,权当听听而已。
“皇上,那鸟枪火炮动辄鸟飞兽惊,地动山摇,阵仗可是不小。三阿哥好学倒是不假,可年纪摆在那儿,分寸拿不住。大阿哥是当过副将打过仗的人,年轻人,有冲劲,好说。不过,万事开头难,若是一位细心稳妥的担当起来,三阿哥帮衬着,不至于往后走着就乱了套。否则,妾妃还真替儿子担忧。”
荣宪公主一旁拽拽荣妃的衣袖,真怕额涅说得太直,差点就把胤禔做不成说出来了。荣宪已不是小孩子,且又初为新妇,懂事了很多。如今,惠妃渐渐接手了后宫的绝大部分事务,额涅虽是四妃之一,但已成尾势。皇父跟前说胤禔不好,无疑得罪惠妃,总是不好的。
皇帝听明白了,倒也没觉得荣妃冒犯。相反,还挺有道理。
荣妃与荣宪退出后,皇帝陷入沉思。
御驾亲征回来,乌兰布通一战的惨烈使得皇帝触动颇深,尤为是舅舅佟国纲还被鸟枪击中阵亡。连准噶尔这样的偏远部落都积极装备鸟枪,而拥有广袤疆域的大清却只是零零散散配备鸟枪与大炮。我方的鸟枪队由于平时散落各旗营,没有统一的训练,到了战场双方交战时,莫说威力大减,根本就是乱作一团,反不如噶尔丹部属的战斗实效。
属意胤禔,皇帝觉得理所当然。头一回当副将,就闹了个灰头土脸,这样的皇长子如何撑起皇家的脸面。自然是多创造机会,多番锤炼,来日封王拜将,才能实至名归。
然而,荣妃说得不错。火器营是新生的军种,并且火器的制造耗费财力物力,如果没能打开一个良好的开端,火器营接下来的发展就会步履蹒跚,到了将来再遇上战事,便不能发挥如虎添翼的优势。
的确需要胆大心细的人来担当,胤禔是胆大,可心不够细,让他承头,还真有些不放心。胤祉以下的皇子们,不予考虑,实在是年纪、见识有限,不能担此重任。
皇帝负手来回斟酌,唯独就是没把胤礽考虑在内。在皇帝心目中,太子学习治国安邦的策略更重要,这种兵家交战的训练更适合领军出战的武将。
纠结还困扰着皇帝,荣妃那边就已叫来胤祉告知了皇帝的打算。如果皇帝坚持胤禔出头组建火器营,胤祉最好消极些,能避开就避开。一想到那时胤禔出征回来就被禁足在家,荣妃早已认定不能靠近胤禔,那是个闯祸的主儿。可若是皇帝改为太子,胤祉就积极些,抱住太子的大腿,将来只会是光明的。再者,到目前为止,太子办事还是靠谱的。
胤祉自然是向着太子哥哥的,一从额涅这里出门,那头就钻进太子哥哥屋里,偷偷泄了密。
胤礽一听,眼色黯淡下来。他一直在等待汗阿玛开口组建火器营,这是他唯一能触碰兵权的机会。
长久以来,先祖创建的八旗制度代代固守,往后也将岿然不动地延续下去。按照惯例,弟弟们日后封王授爵,出入官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调动掌管的旗下兵力。而胤礽的太子身份,大清没有先例,也就注定他沾不上边儿。他唯有等待,等到父皇驾崩自己登上皇位,他才能发号施令。
然前世的历史已经证明,他等不到那一天。所以,他一定要提前主动争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