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点吗,萧太太?”布莱恩道。
“准确来说——”顾暖说,“我们是画的主人,是画的保管者,所以,我们对我们手里自己保存的这幅画肯定是知道百分百真假的。”
布莱恩点了点头:“是,你们是画的主人,肯定知道真假怎么回事。”
之所以拍卖行这样说,而不是找专家鉴定,是因为这些画,明显不是名家所作,那么,找专家来鉴定也没有用。这幅画能不能拍出高价,反而都是因为埋藏于画里的秘密了,而这些秘密,除了画主人,没有人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我有方法,帮你们鉴定,你们手里的这幅画是否真假,有没有被人调包了。”顾暖说。
布莱恩犹豫着,疑问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去:“你们怎么会怀疑到,你老公的姐姐交给我们的画,绝对是假的呢?”
“事实上,这事儿,本来我和我老公也是不想插手的。”顾暖慢悠悠地说,“但是没有办法,你要知道,我们是做家族企业的,如果因为这个假画被拍卖出去,到后来因为买家发现,被买家和你们佳士得一块诉讼的话,哪怕这不关我和我老公的事,也是会给我们企业造成不可估计的名誉和经济损失。”
“那么,这个倘若是假的,真的在哪里?”
“当然是在我们手里。”
吓!布莱恩震惊了,结结巴巴道:“你说真画在你们手里?”
“对,所以我才说你手里的百分之百是假画,不然我怎么会找到你们这里来,理由我不是说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是,之前是萧二小姐亲自联系的我们。”
“你说她亲自联系你们,但是,是她把画亲自交到你们手里的吗?还有,你们怎么会如此信任她呢?她可是个神经病。”
布莱恩喉咙里像是被根骨头卡住,很久说不出半个字。萧淑兰是被关进了国内的精神病院,所以,萧淑兰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的。
好不容易,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继续发出质问:“可是,画是属于萧二小姐的,没错的吧?你们怎么会有她的画?”
“我们是她的家人。她出事以后,因为她女儿老公都一并进了监狱,所以有关她的一切财物不是由我们接手由谁来接手?你去问她女儿或是老公肯定没有用的。她女儿连她妈留给她什么东西,要不是你们说给她女儿听,她女儿知道吗?”
布莱恩听完她这话的缄默,更做实了顾暖的推测全都是对的。康悦婷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佳士得主动联系她,她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妈妈原来有这么丰厚的嫁妆隐藏着。
“我需要和我们的上司汇报这个问题。”布莱恩站起身,神情严肃地对顾暖说,“也请萧太太恪守保密原则,今天我们之间交流的每个字,不要说出去。”
顾暖点头:“我更怕你们说出去,会影响到我们企业的名声。”
布莱恩转身,夹着文件夹急匆匆地走了。
张小链这会儿才敢去看顾暖。之前,他都压根儿不敢去看顾暖。因为他之前也不没有听顾暖到佳士得想做什么,本以为顾暖到佳士得只是为了再调查那幅画的情况,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顾暖这是——直接出击了!
除了漂亮两个字,张小链想不出任何形容词和赞美词。
聆信对母亲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却只能忍着,装一张酷脸保持缄默。
不久,布莱恩带着同事走回来了。
这是一个比布莱恩年纪大了很多的男人,按照顾暖和张小链目测,应该是佳士得里面的什么头目。
果然,听布莱恩介绍说:“这位是埃尔盖先生,是我的上司。他有几个问题想亲自询问萧太太。”
埃尔盖坐在了顾暖对面,低声道:“萧太太反应的问题,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但是,根据我们拍卖行的原则,我们是不能把拍卖商品不经过物主的同意给其他人看的。”
“我理解。”顾暖同样脸色肃穆地说,“正因为此事非常重大,我不得不亲自来和你们碰面,并且告知贵方事实真相。”
“请你告诉我们,萧太太,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画是真的,我们手里的画是假的呢?”
面对对方这个尖锐的问题,顾暖肯定早有准备。她让张小链先打开公务包,把几张图片给他们看。
埃尔盖接过他们的图片,看到的第一张图片,马上发出惊讶的声音:“这——”
“你们在网上,只标了这幅画的尺寸等标准信息,并没有把画展示出来,是因为这幅画上面蒙了一层包装布,而且物主告诉了你们,一旦揭开这个布,这个画就没有价值了。”
“对。”埃尔盖点头。
“所以,你看,你们都没有把蒙着画布的画的图片上传到网站上公示,我却可以拿出一模一样的图片来。你说,会是你们自己泄露了秘密吗?”
“当然不可能!”埃尔盖连连摇头否认,“我们为了物主,绝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那就对了。”顾暖指出,“你再仔细看,看清楚了,蒙盖布的画下方,是不是有行小字,以及一个家族的戳印。”
这个埃尔盖其实不用观察图片,因为萧淑兰这幅画托人送到他们这里来时,他们先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确实如此。
“是这样的没有错。”埃尔盖说到这里,声音更低微了,耳听顾暖说的话越来越靠近真实,等于说顾暖说他们的画是假的有可能是真的。
顾暖再道:“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其实这画呢,只有一个人可以打开。如果其他人不遵守这个原则去揭开这个布的画,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埃尔盖和布莱恩齐齐惊乍:“你说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萧二小姐,把画转移到你们手里打算拍卖后,她就中魔了,杀了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本来,她人都好好的,很正常的一个人,不是吗?所以,这画是被下了某种符咒的。”
吓!两个洋人的身体一块儿哆嗦了下。
埃尔盖掏出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你说的太玄乎了,萧太太。我们这里不搞你们国内的封建迷信。”
“我也不想相信。但是,事实如此。为了印证我说的话有没有错,我可以再告诉一个验证画真伪的方法。我们不可以揭开画布,但是可以继续验证画真假的方法。”
“什么方法?”
“你再看后面两幅图片。”
埃尔盖移开了第一张图片,看第二第三张图片。这后面两张图片,很明显是两幅画,是两幅看起来蒙着布后一模一样的画,唯一不同的只有每幅画侧面留下的小字名字,这说明暂时拥有此物的物主的不同。
两幅画的画布上都被泼了一层奇妙的药水,然后,其被泼了水的半边画布上露出了隐隐约约的图像,看起来像变魔术一样。
埃尔盖看着十分吃惊:“这是?”
“这才是怎么看这幅画的正确方法。所以,萧二小姐肯定只是把画交给你们,连怎么正确看这个画,以及药水都没有交给你们,对不对?因为,她拿给你们的,根本是假画。”
埃尔盖和布莱恩面面相觑。
“药水我现在可以交给你们去试试看。其实你们之前检查时应该发现了,蒙着画的那层画布是特别防水作用是特制的。”
看着顾暖放在桌上的那瓶特制药水,埃尔盖迟疑着是不是要拿过来。
“事情,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今天的对话我也录了音,哪怕你们之后为了利益装作不知情把画拍卖出去了,结果被买家发现了端倪找上门的话,我们需要自保,所以必须录音,告诉世人我们尽了告知的义务。”
说完这些话,顾暖不等他们回答,起身离开。
看着顾暖一行人离开的身影,埃尔盖脸色深沉地沉默着。
布莱恩低在他耳边说:“我看,这个事说不定是真的,她确实是萧二小姐的亲戚。她老公是萧家的独生子,据说和另外几个姐姐感情都不错。再说,她跑来对我们说这些话,如果有什么目的的话,说不过去。”
这就是埃尔盖感觉非常矛盾的地方。你说顾暖如果抱着什么目的,想把这幅画占有,绝对也不是跑来对他们说这些话,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画交给顾暖。而且顾暖,自始自终没有提出过自己想看那幅画。等于说,顾暖压根对那幅画的内容毫不关心。
只有顾暖已经笃定那幅画是假的了,像顾暖说的那个理由一样,才有可能跑来对他们如此表态。
“我们可以把画的一丁点儿,泼一点这个药水试试?”布莱恩再次提议,“毕竟,此事的真假,将关系我们佳士得多少年的行业声誉!”
如果今后被人知道他们佳士得拍卖的是一幅假画,那真是完了,全完了,无论这幅画拍卖多少钱都没有意义了。
说到这,布莱恩再补充一句:“反正物主,萧二小姐已经变成了个疯子,她说什么话都不能做证据的,她女儿在坐监狱,也不可能帮她维权。我们呢,却恰好有她的其他家人当证人站在我们这边——”
埃尔盖眉头一皱,拍板:“好,你弄一点药水试试,把结果尽快报到我这里来,我好作处理。”
在布莱恩转身要走时,埃尔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道:“你等等,我再问个人。”
似乎知道他要问谁,布莱恩低头在他耳边提醒:“那个人,好像不是姓萧,不是萧家人吧,能知道萧家的终极秘密?不会是一块被人骗了吧?”
埃尔盖要按手机号码的手停在了半空。
张小链开车,送顾暖回去的时候一路夸个不停:“嫂子,你实在太聪明了,怎能想到这样的主意?”
顾暖看着前面,一句话都没有回应。
张小链见她沉思的样子,道:“嫂子?”
“没有什么。一切没有定论,还需要等等才知道结果。”
饵,她都放下了,看对方上钩不上钩了。这回,她又学了老公:用钱砸死人!
没有办法,这时候只有钱可以做大事起最大的作用。不能用钱买画,那么必须把钱用在刀刃上。
直到半路顾暖的手机响了,聆信的小耳朵贴近去听,听到了一个声音对他妈妈说。
“萧太太,事情已经办妥了,钱我也收到了。我想再过会儿,埃尔盖会联系你的,萧太太。”
这话的声音,是那个布莱恩?
聆信大吃一惊,看着妈妈。
什么时候顾暖和布莱恩达成了交易?这两人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吗?
张小链登时想了起来,其实有关今早上要安排顾暖和布莱恩见面,因此,肯定他昨晚上要和顾暖说是要去见什么样的人,征得顾暖同意才有可能安排今早上的活动。换句话说,实际上顾暖早在昨晚上和布莱恩通过联系达成什么协议了。
像布莱恩这样的人,怎么让其愿意给她顾暖卖命呢。肯定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钱。足够的利益驱使以外,还得保证让布莱恩不会做到犯法的行为。
偷那幅画已然不可能的了,买也不可能,拖延拍卖时间办不到,那么,干脆,付之一炬,犹如她老公做的那样。一把火烧了,不然就是用其它方法毁了,反正不能被其他人搞到手。在黑帽子或是其他人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至于布莱恩说的,埃尔盖接下来会给她的电话,涉及到的,是四幅画里面的第三幅了。那个私底下想卖掉萧家的画的人——不,不是林意珊。
到了傍晚,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聆信陪妈妈回来以后,在厨房里跟着舅舅学做起曲奇。
爸爸,弟弟都没有回来。
姑妈打电话过来了。
视频电话里,萧淑菊冲顾暖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夜白不在吗?带儿子出去玩了?总归是像个当爸的了,我还正想说他该学学他四姐夫,当爸当得多好。”
“三姐,你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换了药,伤口结疤,差不多了。”萧淑菊说,“我正想再好些以后,赶去你们那边,因为呆在老四家里不合适,你都不知道她和她老公多腻歪,都完全没有顾及到我这个单身女的感受。”
顾暖说:“三姐过来的话,多带点衣服,天气要转凉了。”
“说的也是。不过,奶奶从国内打电话过来,说梦瑾出了事,我寻思着需要不需要回国内。怕奶奶一个人搞不过来。爸又不好插手。”萧淑菊呱呱呱说完,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原来我这么忙的。”
真是被这个傻老三逗死了。
朱佳茵都看不过眼,抢过老三的话筒,说:“三姨妈,你别再说了,不知道舅妈很忙吗?”
“是是是,你舅妈现在到哪一国都好,人家政界看中你舅妈钱袋里的钱,哪个不巴结你舅妈,你舅妈肯定忙。”
这边老三的电话刚结束,另一边,同样身处在美国的赵梓荣打来了电话。
“弟媳。”赵梓荣学老婆的称呼这样叫顾暖。
顾暖说:“大姐夫你好。”
“下午,你发来的短信我看了。”赵梓荣低声说。
“怎么样?”
“我和我爸商量了下,然后,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妈。”赵梓荣说到这里,潸然泪下,“我没有想到,我妈其实没有老糊涂,没有——当然,我二弟肯定不相信的。”
像赵夫人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病了以后,无缘无故对老二媳妇是那么的凶,那么的讨厌。说白了,聪明人做任何事情,肯定是有缘故的。没错,赵夫人是得了病,因此,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努力的,很努力地是想保护自己过世的朋友。
顾暖想起那天赵夫人对她说的那句,做梦都梦到她那个姓阮的婆婆,足以说明,赵夫人时时刻刻把朋友惦记在心里。可为什么赵夫人哪个不惦记,非惦记朋友到做梦都梦见了,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赵夫人目睹了什么,只是她得了这个病,看到什么都能很快地忘了。
“我弟媳妇,偷了我老婆的那幅画。”赵梓荣沉重地闭上眼,吸口气再继续说,“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原形毕露,在她要把画送走时,被我和我爸逮了个正着,人赃俱获。”
“你弟弟怎么办?”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爸下车去检查兰云的东西时,他坐在车上,看都看到了。但是——”赵梓荣道,“兰云干了这种事,肯定不能留在赵家了。”
顾暖不会去问,为什么赵家二媳妇会做这种事,其实想也知道,因为萧淑梅太优秀了,把这个老二媳妇一直强势压着,老二媳妇不恨就怪了。只能说,赵家人原以为自己聪明捡了个便宜好用的媳妇,却没有想到,人性本就如此。真能完全开得开的人,早就去尼姑庵吃斋了。
“爸说——”对此赵家人也有了想法,赵梓荣道,“可能我们这些人也有错误。”
顾暖对其他人的家事向来不喜欢插嘴,再说,她目的是那幅画。
为此赵梓荣提议:“这画既然很重要,我亲自送去给你和夜白。”
“不用,我和我老公都商量好了,大姐夫,请你不要揭开画布,什么都不要看,直接把画烧了。”
“什么?”
“烧了,不要让它留在世上。”顾暖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