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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情于理,似乎也该是如此。晚辈必须先见最大的长辈。
小布丁对这个面孔过于严肃的姥爷,一直心里有畏惧,躲在姐姐身后,进了老鳄鱼的房间。
萧鉴明在床上,似乎似睡似醒的,有时候两只眼睛睁开,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和另外的人对话。
赵梦瑾面对他这种状态,只是微微垂了下秀眉,走到床前,喊了声:“姥爷。”
小布丁怯怯地跟随姐姐叫:“姥爷。”
老鳄鱼仿佛都没有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声音。
随之,赵梦瑾对旁边本来守着萧鉴明的下人说:“从现在开始,姥爷由我们这些亲孙来照顾,你们都可以出去了。”
似乎听见了她这句话,萧鉴明的眼珠子动了动。
本来很害怕的赵梦庆,看到了这一幕,有些吃惊,叫道:“姥爷你原来在装睡。”
小孩子,永远是童言无忌的。
萧鉴明闭上眼皮。
赵梦庆突然没有觉得什么害怕了,因为看起来装睡的人,更怕他们。
问题是为什么姥爷会突然变得害怕他小布丁了?聪明的这孩子,脑瓜里一转,趴到了老鳄鱼的床边,嘘嘘两声:“我有时候看书看到太晚了,怕被妈妈查岗发现,因此也会躺在被窝里装睡。”
赵梦瑾听见弟弟这真的是太聪明的话了,笑着,拉把椅子坐在了床边。当然,她可不会像年幼的弟弟那样,有什么话都对着老人家说。
在听说赵家姐弟要留在他们姥爷的房间里照顾老人,顾暖对于有些担心的萧管家等人说:“没事,况且有你们在屋子里,随时都可以支援。”
在萧管家转身要走时,顾暖又说了一句:“算了。”
算了?
萧管家对她这句话,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
那汤叔,在洪主席走后,是一路开车跟踪洪主席。
洪主席也注意到了他跟来的车,于是停在了某个安静的地方,走下车来和汤叔说话。
“董事长究竟怎么样了?”洪主席问,表情当然有些焦虑和不安,因为眼看那个家好像真的是由顾暖做主了。
汤叔摇摇头:“暂时,还是像前几天那样没有什么精神。”
“这可怎么办呢?”洪主席打着自己的手掌心,状似十分苦恼,“她看起来,都是打算把董事长和老太太放在慈善基金里的棺材本拿来私吞了。”
汤叔俨然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这,有可能吗?”
只觉得顾暖不像是这样的人。
虽然顾暖口口声声说要吞并他们萧家的财产,可是,汤叔可以感觉得出来,顾暖本质上不是个只爱钱的女人。
不爱钱的人,不会连做慈善的钱都虎视眈眈吧?
洪主席为此告诉汤叔:“她都不准备把钱投入到慈善基金会里了,你说她能想做什么呢?”
汤叔说:“要不,你把财物报表给她看,再试探她的态度。”
哎。洪主席不同意:“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了,你不是也知道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吗?我再给报表动手脚,都说不定能被她看出个破绽,这完全没有意思。”
“那么,现在怎么办?”汤叔问。
洪主席的手伸过去,把汤叔的肩头搂住,低声说:“我知道你在那屋子里有人。这个女人不走,只怕董事长的所有钱都要被这个女人给吞了,一不做二不休——”
汤叔吓了一大跳,目瞪着他:“你,你不会是想让我——”
“你别乱想,我只是说,搞点小动作,让她害怕,觉得在那屋子里住着不舒服,觉得萧家的财产贪了得不偿失,她自然就会走的了,放弃了。”
貌似是个挺好的主意呢。如果天天给顾暖做些不好吃的,顾暖不得怨声载道。
汤叔点点头:“好吧,我去试试。”
在他要开车和对方分开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洪主席:“老太太怎么样了?”
“很好。在那个安静的地方,远离尘嚣的地方,怎么会觉得住得不好呢。”洪主席笑道,仿佛在给他打最大的包票。
汤叔安心了,开车走了。
萧家
顾暖是见赵梦瑾过来了,而且是蹲守在了老鳄鱼的房间里,于是,才得以抽身离开了萧家,前往公司总部。
在长达总部里,陈家铭和钟巧慧已经帮她做好前期的布置工作。而其实,这个准备工作,早在前段日子,他们一直在秘密进行着了。因此,在今天,像是突如其来的召集令下,长达所有高管,包括正在海外执勤业务的,都准时抵达了总部开会。
密密麻麻的,一百三十位高管,长达真正的中流砥柱,聚集在了长达总部最著名的那个会议厅,中央会议室。
这个会议室,一般可都是只有长达的董事才可以进入开会的地方。可真没有想到,如今刚上任的新官,居然开放了这个象征长达至尊地位的会议室,给长达打工的员工们进入。
高管们在走进这个地方时,已经是一个个兴奋得交头接耳,据他们所知的,这个新官很注重他们不说,一系列新举动,是把那些趾高气扬只会指挥不做事的某些人,给气得够呛。
所以,不用召集,那些心里不舒服的董事们,都自动聚集到了总部里来,只等向新总裁讨个理由。
顾暖坐上展大鹏的车,抵达长达地下停车场,在这里,她坐上了董事们才能搭乘的VIP尊贵电梯,来到了中央会议室那一层。
或许,在很久以前,在踏进这家公司之后,她想过有这么一天,但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情况出现,并且提早出现了。
人,到底都是被逼出来的。
顾暖想着水浒传的那句话,逼上梁山是好汉。
到了中央会议室,当她走进会议厅敞开的大门时,突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几乎是掀开了整座大厦屋顶的节奏,在室内外响起。
巨大的响声,直震得在附近聚集的那些董事们,心头砰砰砰直跳,脸色跟着灰暗。
想一般人上位,哪个不是讨好有钱人,倒是这个奇怪的女人,上位以后,第一个想着讨好的是扫大街的。
不是笑话,顾暖确实这次,让陈家铭他们,特意把长达后勤部门的人召集过来了。
顾暖走到会议室里面,很满意地看到,根据她的指示,那张象征身份地位区分的桌子,让人给搬走了。
余留下来的,是一排排的椅子,不分身份地位,都可以自由发言,是真正工作的场所,这才叫做会议室。不是只有领导可以坐的地方。
本来塞了一张大桌子,占据了百分之八十多的空间,因此只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地方,桌子一搬开,现在容纳下公司所有高管,是绰绰有余,甚至有些剩下的位置。
顾暖见此,对钟巧慧勾了下手指。
钟巧慧立马把耳朵贴了过去。
顾暖说:“请钟姐姐到董事们那边一趟,问他们愿意不愿意来这里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愿意的话,这里还有几把椅子。”
钟巧慧点头,转身即走。
李常智在附近听见,是眉头都快皱到破相了。
陈家铭面无表情。
不会儿,那些董事们仿佛都约好了,居然集体都过来了。
李常智哼一声:“想侮辱人?不如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看,这场面肯定是有的闹的了。
于是那些坐在室内了的高管们,不由都有一些不安出现。
顾暖站在了中央会议室的讲台上,对那些迟来的董事们说:“看见有位置的,就请坐下吧。没有位置的,想在这里听,只能麻烦站一站了。”
对于这些权势的人来说,怎么可能站?平常,都在公司里作威作福惯了,被人拍马屁惯了。因此,他们有些走进来以后,对着室内一些熟悉面孔瞟眼神。
有一些员工,还真是内怕,站起来,就给让了位置。
哼的一声,大摇大摆坐到人家位置上的人,也大有人在。当然,更有一些装模作样的,和让位的人互相谦让的,最终依旧是坐了下来的人。
顾暖好像很有耐心地看着底下正在发生的一切。
到差不多,大家都找到了各自的位置之后,顾暖道:“如果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我有问题!”
场内一只手举了起来。
全场人望过去,竟然不是一只董事的手,是一名高管的手。
顾暖说:“请站起来说话。”
对方站了起来,面对着顾暖说:“请问,你既然请我们到这里来开会,又请董事们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可见,刚才底下坐着的一些高管,心里面很不悦,本以为顾暖是尊重他们,没有想到转头把董事们叫过来,仿佛又是当面给了他们侮辱似的。
顾暖环顾底下一眼,说:“没有任何意思,只是想看看,有几个会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的。”
哗。
不少人脸色大变,尤其是那些让出了位置的。
“你——”这回是个董事开口,他大拍自己的腿,像是为在场的所有人鸣叫不平,道,“你是这个公司的代理董事长的话,就不该这么不信任自己的员工,你这才第一天坐上这个位置——”
似乎这话说的有理,底下正要议论纷云时,顾暖道:“很荣幸,大家都知道了,现在长达不是属于萧董事长的了,是属于我的了。”
一句话,先驳掉了对方口里说的她只是代理一词。
场内所有人自然心头一凛。
“好吧,我们开始说正式议题吧。今天,让高管们与董事们同席,原因很简单,和长达现在开始要进行的改革息息相关。至于长达为什么要改革,这是不用解释的了,只看长达现在在外界媒体里报道的传言都事实清楚。这也是我收购长达,说服那些大投资机构和我站在一起时,我答应对方的。”
长达,据说财务状况已经出现漏洞,主营业务利润集体断崖式下滑,这个是高管们心里都非常清楚的事,于是,没有人可以反驳顾暖说要改革这话。
顾暖想改革什么呢?
“先说三项集团改革的大方向。其一,从今天开始,公司工作了五年以上的高管们,享有技术入股成为公司董事的福利,今后董事局的席位,一般属于投资者,另一半属于技术入股的高管。”
这个——场内的一时沉默的反应,似乎对顾暖这话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钟巧慧明白,大概那些人都想着,这些只是表面功夫,这个社会,哪个不是拿着钱的人说话算数的,到了董事局会议上,不一定技术入股的高管真能真正抬起头来。
再说,很多大公司都给足以信任的高管发股票,是拉住高级人才不走的一个重要手段,这没有什么出奇的。
“第二项改革大方向,公司今后的主营业务,地产集团,要变成以文娱集团为主来扩展业务。”
哗——
这回才叫做真正割到肉了。
不少人当场站了起来,表示出激烈的抗议。
“长达是做地产起家的,现在你说家业都不要了,改去做文娱?”
“你这个女人,不懂经营,不懂长达的根基是什么,赶紧下去!”
“滚!”
一片抗议声中,第三项计划宣布出来,是:“从今开始,长达不再捐助萧氏慈善基金会。”
场内,全场,登时的鸦雀无声。可以说,很多人都傻了,在他们都想着顾暖会再扔出一颗超级炸弹时,怎么突然提起慈善基金会的事。
到底在这里坐着的每个人,都是聪明到了极点的人,城府更不用说,在江湖里混了这么多年,个个都是老江湖了,绝对不会把顾暖的话想的那么简单,只是表面意思。
钟巧慧看着这个突然变成死海的场面,打从心底为顾妹妹的策略拍手叫好。
李常智倒也是跟着傻了眼,对于顾暖的前两项计划,她略有所闻并不吃惊,这个第三什么意思,她真不知道。但是,奇怪的是,几乎所有人的反应是一致的。
那就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一晚上,新上任的长达董事长宣布的三项计划,据说载入了长达的史册,因为——很奇葩。
开完会,顾暖坐上了回去的车。
展大鹏略知道她在会议上说的事了,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了什么,问:“嫂子,是不是有二哥的线索了?”
“嗯。”
顾暖轻轻这么一声,却足以让展大鹏整个跳了起来。
展大鹏只觉得,她实在太沉得住气了。要是他,肯定早不行了,坐不住了,直接飞出去找人了。哪里像顾暖这样,还能上公司开会的。
“能和你三哥通下电话吗?”顾暖突然这样说。
展大鹏赶紧点头,开启小车上的视频装置。
章三凤,早就在别墅里等着顾暖打电话过来的样子。
“嫂子——”章三凤在对面看着她的脸,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的表情。
顾暖振作一下,抬起眼,道:“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他可能从一开始,已经预计到自己迟早会出事的了,所以,给她留下了无数的提示。
顾暖心中,为此都不知道是哭是笑。
“不用担心的,嫂子。”章三凤沉着地对顾暖说,“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人员了。为防事情有变卦,在嫂子让那人到嫂子你那里说话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出发,做好了相关的埋伏。”
展大鹏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原来预谋了这么隐秘的行动计划,给惊得一乍一乍的,问:“三哥,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怎么回事呢?
其实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了。萧夜白是在那晚萧老太太转院的时候失踪的。因此,这没有理由说,萧老太太没有事,只有萧夜白一个人出事。
老鳄鱼那晚上接到儿子失踪的消息,不,应该不止,是另外秘密地接到了自己老母亲落入他人手里的通知。
等于说,萧老太太其实一直被困于其他地方。面对如此窘境,老鳄鱼能做什么呢?老鳄鱼其实已经是四面楚歌的状态,除了装作和她顾暖继续做对,去迷惑对方不要对自己老母亲动手以外,让老鳄鱼把自己公司交给对方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对方把公司拿到手后那绝对是当场撕票了,萧老太太这个命肯定是不保的了。
老鳄鱼那晚上对她顾暖说出的那些话,或许是真心,或许是假意。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老鳄鱼确实是为了老母亲,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现在,是要杀到对方的大本营了吗?”展大鹏双眼发出了期待好久的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