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躺着,睡上一大觉,便没事啦!”
言罢,他又坐在大木头椅子上,左手捏着紫砂泥壶,往细瓷茶碗里斟着清茶。
谢九月也清醒过来,觉得四肢酸懒,一动不动的躺在热炕头上,看着凌剑虹的娇面。
凌剑虹辗转愁思,惦念着小宝儿,不知他是死是活,恨自己无能保得他平安,长叹一声道:“爹!娘!请恕孩儿不孝,不能保全宝儿性命。以至身罹此难,就此和您二老绝别了吧!”她泪流娇面,双手紧握匕首,朝咽喉刺去。
好一个烈性女子,眼看着她欲自杀。老怪乐得拍手大笑起来。
谢九月想出手相救,却无奈手脚动弹不得,心里明白:坏了!凌妹妹,她要自杀!楚江红女凌剑虹斗不过银装老怪调教出来的众神童,恨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好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的遗孤宝儿,欲自杀成仁,乐得银装老怪拍掌大笑。
随着阵阵摄人心魄的掌声,凌剑虹猛然觉得握匕首的右臂,从肩井至曲池,两处大穴一阵酸麻,如同灌满了铅,沉甸甸的难以动弹。
银装老怪笑道:
“哈哈!小娃娃!且听老夫一言,再死不迟。武林之中讲究武技,而在老夫这里便讲求禅功。人随念动,攻敌于无形,则无往而不胜。姑娘技不如人,乃是功夫未到。汝年纪尚轻,亦不求深造。大业未竟,便欲一死,愧对祖先!老夫枉活百余年,尚学而不止,孜孜不倦。汝岂可如此轻生也?!”
听他说话,语音顿挫得宜,吐字清奇。足见其内力充沛,非凡人可比。
只是凌剑虹对此老无甚好感,认为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怪。
如今听完他一番宏论,语言中充满对自己的关切,但与人初交,难以吐露真情,便戏言道:
“您老人家神功盖世,何不投靠朝廷?去辅佐一代明君,造福万民。以立不朽功勋,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啊?”
老怪大手一挥道:
“此乃天下第一谬论也!实话说与你听。老夫本姓杜,名玄,字审功。现在改名叫袁一江,袁取怨字同音。老夫对朝廷有难言之隐恨。公孙大娘嫌老夫脾气古怪,离吾而去。在西域习得胡人浑脱舞,又把老夫的剑法融于舞蹈之内,称作浑脱剑舞。家侄杜甫称她: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国子弟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玳弦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她虽荣耀于凡世间,何如老夫自在逍遥?再者说伴君如伴虎,知虎何时怒?怒则必伤人。老夫修得自在身,亦乐得其所,但不敢妄生荣华富贵,贪图名利的市侩之念也!”
沙中有金,不得而知。
老怪的大义之词,说得凌剑虹一阵阵脸红耳热,一时难以言对。
剑虹想了一下又问道:
“老人家!您怎么也知道杜诗的?”
“哈哈哈!诗是吾家事,何能不知之?杜审言与老夫乃是同祖之孙。杜子美,晚辈也!”
袁一江捋髯长笑罢,看见谢九月身后别着的玉笛,诧异地说道:
“此物非人间所有,你拿它当兵刃么?”
谢九月点头道:
“不瞒前辈,我们已经与何应三交过手了。乱战之中,我的五齿点钢叉扎在敌人身上,急切中没拔出来,也只好先用笛子当兵刃了。”
袁一江正色道:
“如此说来,它可沾过血腥?”
谢九月答道:
“并不曽沾过血腥。”
袁一江点头道:
“这就对啦!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过,凡是圣物,与世人有缘。老朽当敬拜之。”
言毕,袁一江净过手脸,毕恭毕敬地叩首后,双手合什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玉笛上竟隐隐出现一道手指粗的金色亮环,由前至后闪动三次。忽然间,一阵优美的音乐声传来,继而闪现出五色光华。这种声音,是凡间从来没有过的,唯有凌剑虹和谢九月依稀有一点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种光华,谢九月恍惚记得,那位赠给自己笛子的和尚,曽闪过这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