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颗整齐的大白牙。
也不知道是秦管家这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微笑,还是因为秦管家的话来的太渗人,总之是让明了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真,真的……?”
就刚才那动静,他竖着进去,不非得横着出来啊!
秦管家郑重其事的点头,对他伸出请的手势。
明了立刻焉了下去,只得一步三颤的转身往书房那里走去。
可等走到门口时,他才觉得不对。
王爷昨儿不是吩咐了,今天要一早他和林大夫一块来吗?为什么现在是他一个人进去!
可愤愤扭头往后看去,就见林大夫焉了吧唧跟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跟在秦管家的屁股后面已经出了月洞门……
明了顿时虎躯一颤,他怎么就觉得,这林大夫就算不进燕王的书房,下场貌似也不会比自己好得到哪里去呢……?
书房里,现下已经是一片狼藉,除了扑鼻而来的饭菜混合味道,就是一阵刺鼻酒香。
循着酒香一望,刚进来的明了就看到了侧卧在长椅上不断灌酒的燕楚。
明了蹙了蹙眉,他对燕楚现在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明明都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现在还这么喝酒,莫不是嫌自己活腻了?
他燕王想死,可他还没想让他死呢!
想到这,明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夺过燕楚手里的酒坛,猛地砸在了地上。
燕楚气的一下子就从长椅上弹了起来,一把揪住了明了的衣领,“找死?!”
明了其实真心有些怕燕楚这个明明比他小好几十岁的毛头小子,可放在平素还行,今天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偌大勇气,不但敢回瞪近在咫尺的暴怒燕王,还敢大声的反驳回去,“找死的人是燕王你,不是老夫!”
说着,还用力抬手戳着完全比他高一个头的燕楚的额头。
许是他戳中了重点,许是他不露怯的表现有些稀奇,燕楚就这么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揪在他衣襟上的手一边松开一边推了他一把,继而背过了身去,冷冷道:“你先进去看看她的情况。”
明了抖了抖衣领,瞥了一眼燕楚孤寂的高大背影,心有余悸的翻了翻白眼,然后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便自动的走到了那架书柜前,按照昨天的记忆,扳动了一只青花瓷瓶,打开了密室的门,自己踱步进了去。
石门的突然打开,让石室里正在进食的胭脂雪骇了一跳,差点被刚吃进嘴里的一口菜给噎到了,一边捶打着胸口,一边又把自己整个人紧裹了绒毯。
“……别装了,老子都已经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明了无语了一阵,边踱步走了进来,边皮笑肉不笑道。
他还以为这丫头会不吃东西呢,现在看来,她果然不是一个矫情软弱的小女子,为了和燕王置气,而对自己腹中的孩子于不顾。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裹进绒毯里的胭脂雪,这才探出了脑袋,见明了正笑盈盈的站在榻边,蓝眸顿时一深,“怎么,现在你已经做了他的狗了?”
这话听起来是在问,却根本就是在笃定。
明了跳脚,“你这死妮子,说话要不要每次都这么难听,啊?!”
胭脂雪不理他,紧裹着绒毯从榻上坐了起来,开始继续从容优雅的吃起了案几上那搁着的已经所剩不多的饭菜,“我要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是要求,而是命令的语气。
她手里有明了最大的把柄,她不怕明了不听话,也无需给明了卖面子。
明了自知自己不是这妮子的对手,也不打算和她再较真下去,往榻前的那张燕楚坐过的椅子上一坐,就开始没好气的给胭脂雪讲起了她所不知道的这三个多月发生的后续事件。
等在外面的燕楚脱掉了脸上的青铜面具,不断在密室门前徘徊,每每想要进去,可是一想到她泪流满面的脸,就生生把这个冲动给压了下去。
他听明了说过,孕妇的心情不能总是大起大落,否则会对胎儿不利。
那孩子的死活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在意的,只有她会不会有事,所以他有再多的情绪,都已经算是极力的克制,不在她的面前发作。
故而,才有了他现在想进却不敢进的一通纠结。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疾呼声。
“王爷!王爷!!”
燕楚一愣,这声音他不陌生,这是小雨身边的那个叫小瑶的丫鬟声音。
辨别出来之后,他的面色就是一沉,瞥了眼仍旧紧闭的石室大门,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故而,选择了置若罔闻。
然而。
“王爷不好了!我们小姐又晕过去了!!”外面的小瑶见燕王似乎丝毫没有要走出书房的意思,心里恨恨把胭脂雪骂了一遍,狠狠的剜了一眼挡住自己进去的几个士兵之后,又高声的喊道。
书房里的燕楚一怔,再望了一眼紧闭的石门,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脚下一动,还是踱步出了书房。
自从截去了一条腿,又因上一次陪同他在着火的灵堂里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小雨的身体就已经差到了极点,肺腑也是不好了。
若不是三个月前,他巡视京都重建状况的那天撞见了被乞丐欺负的她,她怕是早就要病死在肮脏的街道小巷子里了。
一想到这,燕楚根本过不了内心的自责,不得不出了书房,不等为那女人把脉出来的明了,先去过问小瑶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会突然昏倒?”人还未出门,声音就已经先着急的出口,问向了外面被士兵拦下的小瑶。
小瑶听罢,眼睛一亮,旋即两眼落泪的看向已经从门内走了出来的燕王,“王爷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现在很不好,还……还吐血了啊!”
“什么!”燕楚一惊,脚步加快了节奏,到了小瑶身前厉声质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瑶与别人一样,都对眼前的燕王怀有敬畏之心的,现在被这么极近的质问,本能的骇了一跳,身子一抖,便垂着头揉起了眼睛,“昨儿半夜的时候小姐的身子就有些不大好了,本来奴婢是要去请大夫为她瞧瞧的,可小姐却说不想惊动府里的人,所以……所以才……。”
“这个小雨,怎么又这样不听话……。”拧着眉,燕楚责备的低喃了一句,脚步一动,打算随小瑶一道去看看。
可前脚刚一踏出去,他的后脚就僵住了,脑海里顿时涌起了一个声音。
他现在若是去小雨那儿,那那个女人怎么办,他还要等明了出来,问她的身子状况的……
念头一起,他便犹豫了,没有再继续走动的打算。
小瑶在一边看的分明,原见燕王如此焦急小姐,必定是要前去探望的,没想到这燕王才走出了一步,就没有再继续走的打算了!
“王爷?”她不明所以的擦着眼睛,偷看燕楚现在的表情。
燕楚沉默了片刻,才一脸愧色的缓缓道:“你去请林大夫为你家小姐先看看吧,本王现在……暂且走不开。”
“王爷!”小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叫走不开,人都已经闲在了这里!
燕楚自知自己的话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但是他绝不可能给任何人透露雪儿的状况,便一挥衣袖,不打算多做解释,“你先去吧,本王稍后得空再去……。”
说罢,便转了身,往书房回走。
小瑶这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大概是恼急了吧,居然一把拽住了燕楚的衣袖,连珠带炮的质问,“王爷你怎么可以置小姐于不顾!她可是您的妻子啊!现在小姐身子这么弱,您最近又这么冷落她,您要奴婢怎么回去回禀?难道要说是王爷您就算是她死了,您也不会去看她一眼吗?王爷,难道您忘了与小姐从小到大的十几年情分,忘了您与她的海誓山盟吗!”
燕楚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呆愣。
没有错,他与小雨相熟已近十二年,八岁时,便与她认识了,而那时,也正是他人生最低谷,生死被自己生母皇后拿捏在手心的时候。
还记得,那时候在四岁后,亲眼看到母后杀死了自己的双生妹妹之后,他吓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到八岁的四年间,他就从来没有敢在晚上睡过觉,就怕自己睡过去后,就和自己的妹妹一样,再也醒不过来。
在这几年里,母后更是毫不遮掩的对他厌憎至极,还总是不给他饭吃,把他关在连大人都不敢踏足的冷宫里,吓得他整天整夜的缩在冷宫的墙角里,更狠心的是,还任由其它的皇子来欺凌他,然后借由这种借口借题发挥去父皇那里告状,将其它皇子的母妃上告,借力打力,以此令其它妃子在父皇面前失寵。
那时候,小雨已经被母后带进宫里在身边养着了,如果不是才四岁的小雨偷偷的经常溜进冷宫里给他吃的喝的,如果不是小雨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令他从梦魇中一点点走出,他想,他现在要不是饿死冻死在了冷宫,要不是真的在冷宫发了疯。
大概九岁时,母后已经基本将后宫大权尽数掌握,利用他这个工具除掉了不少的心腹大患,到后来没什么用处了,便想着法儿的害他。
若不是年仅六岁的小雨替他屡屡求情,不是她偷偷让他自动去父皇面前请缨上军营战场去历练,他想,他应该是没有今天的了。
而谈及山盟海誓,他确实在离开皇宫赶赴战场时,就对她说过,长大后一定要娶她做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