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当然不姓易,可一个称呼用惯了,几年下来,连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就是姓这个。身为大元驻庐州情报站的主任,喔不,应该说是中书右丞行枢密江淮房知事,易先生的身份在这里几乎无人不晓,就连想要去打通北面商路的宋人大商号,也纷纷与之结交。
他最主要的使命当然是打探宋人的两淮防务,近来的工作重点已经放到了对夏贵的拉拢,只不过虽然能经常进出帅府,甚至偶尔还能拿到特令自由出城,可那位大帅的态度始终是模棱两可,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一句“时机未至”就将人打发了。
今日信使送出的便是他的建议,对于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还是要从两方面下手,军事上,应该重兵压境,政治上,许给他的好处不妨再多些。就算是他所希望的“世镇淮西”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想要收回来,寻个错处就行了。
最近这些天,他愈加感到夏贵对自己的敷衍,直到后来从江南过来的商家口中才得知是因为征南大军败了,手下都劝过他不如先撤回去再作计议,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夏贵这里什么情形没人比他更清楚,此人贪财恋权已经几乎形同割据,怎么会去做断了自己后路的事。
唉,易先生没由来地叹了口气,如果当日趁着沿江诸郡皆降,大军先压向淮西,说不定已经逼得夏贵举城来投了,那样自己也不用再呆在这里受那厮的鸟气,这等大功,大汗定会赐下银虎符吧?想到那个耀眼的小事物,易先生的心有些荡漾。
“掌柜,人已经出城了,只是信牌被守将收去了,下次再要用,还得去帅府找人通关节。”刚刚送走信使的一个亲随前来禀报,易先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事在他的预料之内,不过就是为了多敛一次财罢了。
“今日可有新货到?”他经营的这家商栈也会做正常的生意,北地的皮毛、药材都是能在南方卖出高价的紧俏货,然后再收些南方的海货、布绸等物,赚到的钱算起来也不少,可大部分都被他用于了通关节和关际,当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要回报此事,咱们的商队是申时末进的城,这会还在入仓呢,马头老许带了封书信给掌柜,因没找到人,故而刚刚才交由小的进呈。”接过亲随递过来的书信,易先生并没有当场打开,而是返身就进了屋。
信是从鄂州发来的,看上去不过是封普通的家书,易先生将他们转换成事先约定好的暗语,这才能读懂里面的真正含义。大军果然是败了,他抚着额头靠在了椅背上,虽然没有商人传得那样夸张,也是一场有数的惨败。
这一段时间他的工作不算得力,信中含着隐隐地不满,夏贵居然主动出兵攻向黄、蕲等地,让还未完全回撤的元军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守军终于撑到了阿里海牙的返回,这才保住了两州大部分辖境还在自己人之手。
信中希望他能劝住夏贵,恢复前几月的那种互不相侵局面,这是对他工作的最低要求,易先生能想像得到鄂州那面的怒火,只是没有表现在文字上而已,可是看到信中所提的事,他又有些头疼,夏贵出兵一事就根本没有告知自己,就今天见面的态度来看,这事并不容易办,说不得还要费些财物,走走迂回路线。
阳逻堡距鄂州城不过三十里,原是宋军在荆湖防线上的重要堡垒,之前元人南征,先攻鄂州不克,继而越过坚城先趋此地,在大江之中血战一番,击败了夏贵的十万舟师,打得他丧胆而逃,继而挟胜势强攻,终克此堡,都统王达与麾下八千余人战死。
如今,城墙上的旗帜已经换了主人,元人也视它为鄂州屏障,极为重视它的防御,夏贵所遣的大军根本就没有要攻城的意思,在与守军对峙了几日,发现敌人的援兵赶来之后,就马上缩回了出发地。
阿里海牙看着远处漆黑的天际,宋人的影子早就看不到了,他也没有下令漏夜追击,黄州境内有一大部分都是山区,在那种地形,自己的骑兵发挥不出多少作用,宋人却何以依山据险,这样的仗他不想打。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片广阔的山区就是著名的大别山,它横亘在淮西与荆湖之间,一直延伸到大江附近,可谓天然的屏障,这也是元人之所以顺江而下,并没有去碰近在咫尺的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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