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抬起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亲王祭坛。
昨日在西山皇陵,梁帝设计了那么一出,让百里长歌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尤其是眼下轮到叶痕祭奠,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紧紧盯着他的每一步,唯恐一个不注意便发生什么意外。
但直到他到达祭坛边,都没有任何异样。
百里长歌依旧不敢松懈,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背影。
从宫人手里接过那三炷香,叶痕放在白烛上方点燃。
三炷香头上刚被烛火点出轻烟,百里长歌便嗅到有异样的味道随之而出,只不过这气味微乎其微,若不是她嗅觉灵敏,根本无从察觉。
叶痕举香,刚想插进祭坛。
百里长歌霍然起身喊道:“等一下!”
叶痕动作一顿。
“陛下恕罪。”百里长歌朝着梁帝的方向拱手,“贵妃娘娘生性淡然,不争不抢,不妒不怒,乃后宫妃嫔之表率,且贵妃娘娘生前关照过臣女不少,而今日臣女作为武定侯府嫡女,大理寺推官,却无权为她点一炷香,臣女觉得甚为遗憾,所以特地请旨以晋王未婚妻的身份上去祭奠。”
她这一番话有两个作用。
其一,先抛出宁贵妃的种种贤德,让梁帝无从反驳她上去祭奠然后查出那三炷香的真相。
其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强调她和叶痕的关系,这样一来,即便重华殿的赐婚圣旨不下来,舆论也会坐实她和叶痕的未婚夫妻关系。
叶天钰的脸色瞬间难看。
叶痕目光瞥向手中那三炷香,若有所思。
裴烬深深皱眉,目光似能把地板戳个窟窿。
整个灵堂外面寂静得呼吸可闻,却是人人各怀心思。
梁帝的目光不深不浅睨着百里长歌,天生幽邃的瞳眸里似有暗流涌动,随时都有可能将百里长歌湮灭。
见梁帝不说话,丞相突然站起身,面露阴狠,“既然长歌大小姐也说了你和晋王殿下只是未婚夫妻,有怎可逾矩在大婚之前与晋王一同祭奠?”
“难道丞相觉得贵妃娘娘的种种淑德不值得臣女祭奠一下么?”百里长歌眼尾看了看叶痕方向,眸光直直睨向左丘迟,嘴角似笑非笑。
“你这是强词夺理!”丞相大怒,转而望向梁帝,“陛下,百里长歌分明是想借此机会向天下人昭示她与晋王的关系,而并非诚心想去祭奠贵妃娘娘,如此居心叵测,简直太过狂妄大胆!”
百里长歌没说话,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丞相只不过是站在安王派的立场时刻想把叶痕推向断头台罢了。
不过……
百里长歌想到昨日在西山皇陵的事情。
梁帝既然能让人避开叶痕的眼线偷偷改了石门机括,那么就必定不会有失误,然而昨日石门落下之时,所有人都已经走了出来。
由此可见,梁帝或许并没有真的想杀了叶痕和叶天钰,修改石门机括这个举动倒像是对叶痕的一种试探,但究竟在试探什么,她无从得知。
如果梁帝对叶痕存了试探心思,那么今日他也不会赶尽杀绝,更不会轻易动怒,否则过多的情绪展露反而失去了精心准备的计谋的效用。
果然如百里长歌所料,现场沉寂一刻钟后,梁帝轻轻摆手,对百里长歌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去吧!”
百里长歌冲脸色铁青的丞相挑了挑眉,缓缓走向叶痕。
感觉到她到来的气息,叶痕眉峰稍敛,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百里长歌同样低声回应,“如果我不来,你更危险。”
话完,她眼神睨向他手中已经烧了三分之一的香,弯了唇瓣漫不经心从他手中接过还给方才递香的宫人,“这三炷香已经烧了快一半,给王爷重新换一换吧!”
宫人闻言,伸手接回百里长歌手里的香,直接扔进火盆。
在香即将到达火盆的前一瞬,百里长歌伸手一拽叶痕的胳膊,带着他往后退出好几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火盆内的火焰如同一匹炙热的锦缎,腾地铺展开来,跃起半丈高。
恰巧在这个时候,周围刮起了狂风,将火焰往金棺方向吹,金棺周围的白绸布骤然起火,马上就烧到了棺木。
所谓金棺,是比皇后梓宫材质差一些的金丝楠木。
既是木材,遇到这样的大火自然迅速就能烧开来。
跪在下面的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贵妃娘娘的金棺着火了。
火势还不小!
叶湛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着周围的禁军们大吼,“站着做什么,救火啊!”
这可是他母妃的棺木,竟然会在初祭这天发生此等大事!
叶湛回眸,森冷狠厉的目光剜了站在一丈开外的百里长歌和叶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