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不可能无缘无故让自己过来陪她。
“萧将军昨日归府,你可曾去看过他?”百里长歌笑问。
沁雪小脸微红,“还没呢,我打算待会儿风雪停了以后去东市买件像样的礼物送过去,听闻义父昨日才去看过他,我若是就这么贸然前去,反而显得唐突了。”
“你若是去将军府,能否帮我做件事?”百里长歌略微压低声音。
“别说一件,只要姐姐吩咐,便是十件我也答应你。”沁雪欣然答应。
百里长歌从旁边锦盒里将调集令牌递给沁雪,指了指上面的梅花篆,“这上面的字符,我和王爷都看不懂,萧将军懂得这种文字,你找个机会向他请教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办妥了,等你们大婚,姐姐送你一份超级大礼。”
沁雪咯咯笑,“我跟姐姐之间又不是交易的情分,你做的事向来都是有自己道理和分寸的,通常我只能仰望,这次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
百里长歌笑笑,“好了,我看你还没吃饭的样子,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赶快用饭吧!”
沁雪将调集令牌收了起来,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饭。
约摸午时,风雪停了她才回去。
让婢女陪同去买了礼物,沁雪这才让人套了马车从武定侯府出发直奔将军府。
萧玖很意外她的到来,眉梢高扬,“我还以为坐了这么多天的牢会被美人未婚妻给忘得彻底,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
那句“美人未婚妻”直接让沁雪红了脸,她将自己挑选的礼物送给他,语气慢吞吞,带着十分不自然,“这是我为你挑选的礼物,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萧玖不用拆开也知道那里面定然是补身子的上等补品之类的东西,他将锦盒放在桌子上,请她坐下后略微遗憾道:“其实我更希望你送我的,是你亲自绣制的衣物之类的东西,哪怕是葛麻衣我也会穿得心甘情愿。”
沁雪脸更红,她的确是缝制了一套衣服摆在侯府,出门的时候原想带来,但转念一想,万一他不喜欢或者嫌弃她手艺不好,那她今日只怕是没脸出这个门,索性暂时搁下了。
她没想到他会亲自提出来。
“其实……”她吞吞吐吐,“我做了一套衣服。”
萧玖眼尾一挑,静静等着下文。
“就是怕你嫌弃手艺不好。”沁雪低垂着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萧玖轻轻一笑,看着她羞涩垂着头的样子,道:“甜言蜜语我不会说,但我觉得你当初既然有胆子持刀威胁我,那么今日也当有胆子在我面前展现你的手艺才行,否则你前后行为差别这么大,我岂不是该怀疑是否换人了?”
萧玖的话说得很委婉,他的确是没有表述出什么甜言蜜语,但这番话在沁雪看来却很中听。
他很多时候都会拿初识那晚她的勇敢来说话,这说明自己如同姐姐所说早在那天晚上就深深种在他心里了。
他今日这番话,是在鼓励她应当放松,不要向寻常女儿家一样羞羞答答。
想到这里,沁雪勇敢抬起头,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欢,改日有时间,我让人送过来给你。”
“别改日。”萧玖眨眨眼,“今日既然你就在这里,那我何不今日就取来穿上给你看看?”
“那好。”沁雪点头应了,吩咐跟来的婢女,“你回去将我做好的那套衣服给萧将军取来。”
听见这个称呼,萧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放软了语气,“我姓萧名玖,字君曜,你可以唤我君曜。”
沁雪点点头。
经过这一茬,两人关系更近一步,萧玖虽然是个武将,也如他经常所说并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辞藻,但每每说话的时候,言语坦途充斥着幽默感,总是能令沁雪身心愉悦。
见到他完全没有因为进了刑部大牢而形容憔悴,自暴自弃,沁雪心中很是欣慰。
回去取衣服的婢女还没有回来,沁雪眼风掠向堂前挂着的梅花篆,特意问萧玖,“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
“是另外一种文字。”萧玖直接回答,又奇怪,“你怎么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倒也不是。”沁雪道:“我手里有个东西上面刻的梅花图案跟你这个有些相像,我一时觉得奇怪,所以想问一问。”
萧玖眯起眼睛,“什么东西?”
沁雪将令牌拿出来摊到他面前。
萧玖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巨变,腾地站起身来紧张看着沁雪,“这个东西,你从何得来?”
沁雪见他反应很大,一时不知所措,觉得不能就这么报出姐姐姐夫来,万一这东西能招来灾祸就惨了。
她细细斟酌了一瞬,道:“这就是个普通的牌子而已,将军的反应未免过激了些。”
萧玖显然不信,他伸手将令牌拿起来放在手心仔细翻看了好久,神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对自己刚才冲动的反应有些懊恼,坐下以后缓缓道:“这并不是简单的令牌。”
说罢,他伸手指着那幅写了梅花篆的画卷,“这个令牌是调集梅花篆所代表天山族所有族人的东西,它的作用等同于大梁的虎符。”
沁雪听得有些懵,她摇摇头,“不懂你在说什么,能否详细些?”
萧玖站起来看着那幅画,认真道:“这些文字是一个叫做‘天山族’的人发明创造的,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部落,但它的神秘程度绝对不亚于至今依旧存在的语真族。只不过语真族拥有灵力,五国无可奈何,所以存活至今。而天山族则是被人一夕之间就端平了整个部落,它所有的传承都毁于一旦,几乎等同于一夜之间消失在了这片大陆上。”
这一次,沁雪全听明白了,短暂的缄默过后,她开口问,“那么,萧将军与天山族是什么关系?”
萧玖缓缓转过身看向她,神情莫测,几度想开口都咽回去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沁雪识趣地选择不再追问。
“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萧玖逼近沁雪,将令牌还给她。
“是晋王殿下交给我的。”沁雪低声道:“他说不识得上面的文字,所以让我带着这东西前来找你,希望你能解惑。”
“竟然是……晋王殿下。”萧玖有些震惊,随即神色恢复正常,松了口气,笑道:“你且把这东西收好并还回去给晋王殿下,顺便告诉他,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个王朝的倾覆便在朝夕之间。”
沁雪再一次听得懵了。
不过从萧玖的这句话,她琢磨出来,他就是天山族的后裔,而且听这语气,似乎这个种族至今活着的人还不少,全都能因为这个令牌听从晋王的调遣。
萧玖方才的话,随便传出去都能掉脑袋,可他在她面前分毫不避讳。
沁雪突然有些好笑,“将军与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传出去让人摘了你的脑袋吗?”
萧玖以手做刀,比划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轻笑,“征战沙场的人,从来都把脑袋悬在刀刃上,我不怕死,怕的是死之前还没能听到你唤我一声‘君曜’。”
沁雪噗嗤一笑,艰难喊出口,“君……曜。”
这个称呼,萧玖很受用,愉悦地弯了弯唇,“你不妨再多唤几声试试。”
“不要!”沁雪瞅他一眼,“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萧玖被她逗笑了,“我一没亲你,二没抱你,何来占便宜一说?”
沁雪哼哼扭开头,不欲与他争执。
娶衣服的婢女很快回来,萧玖接过以后去了房间换上。
走出来时,直接让沁雪呆愣在原地。
萧玖原就生得极好,此时换上沁雪亲自缝制的玄色广袖锦袍,外罩黑色貉子大氅,他站在满园雪白中,仿佛狼毫笔端回峰勾勒出来的点睛一笔,风姿翩然而又不失灵动之气。
“真好看。”将军府的婢女凑近沁雪,低声道:“夫人第一次为将军缝制衣服竟然就能将尺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果然技艺精湛。”
“我也是瞎估算的。”沁雪听得出来那婢女语气中的调侃之意,耳根烧了一烧。
萧玖进门来,瞧见托盘里还摆放着一个荷包,他看了沁雪一眼,又伸手轻轻拿起荷包,随后了悟一笑,“竟然绣了百年好合?看来我得加快速度把你娶进门了,免得我这个做夫君的不急,反倒让夫人先急了。”
沁雪一听顿时脸色变了,她站起来一把抢过荷包,解释道:“这个是绣给红姨和义父的,想来定是婢女拿错了,你若是想要,我可以改天重新绣给你。”
萧玖紧抓着荷包不放,“既然拿错了,又碰巧让我看见了,这就是缘分,说明这东西就该是我的。”
沁雪哭笑不得,“这个绣的不好,我重新给你绣一个。”
萧玖仔细打量了荷包一眼,随后眼珠子转了转,“如果你要绣的话,我把梅花篆的‘百年好合’字样写给你,你可以照着这个绣。”
沁雪双目一亮,“这倒是,我觉得梅花篆很好看,你不妨多写几个字样,我带回去多绣一些。”
萧玖终于松开了荷包。
沁雪趁势揣进了怀里。
让人取来纸笔,萧玖写出了梅花篆中的“百年好合”。
沁雪见了写法,不由得疑惑,“看起来你这种文字实际上与汉字有些相像,只不过因为是梅花体,一旦他添上梅花以后就再也看不出来了。”
“你说得对。”萧玖点点头,“最开始的确是由汉字转变而来,兴许是先人们想要标新立异,突出种族类别与文化才会发明创造这种字体的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但也不全是由汉字转化,有很多是他们自己创造的,汉字中的‘百年好合’用梅花篆写出来是另外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未时二刻。”萧玖答:“是一个时间刻度。”
“哦~”沁雪恍然大悟,“想不到梅花篆竟这么有意思。”
之后的时间,萧玖与她说了很多关于梅花篆的事,沁雪也听得津津有味,顺便也认识了几个字。
在将军府用完饭准备回府时,天已经黑了。
沁雪站在门外,正在纠结到底是回侯府还是去晋王府。
萧玖走出来,低声道:“你直接去晋王府吧!把那个东西归还给晋王,顺便把我说过的那些话转告他。”
“嗯。”不知为什么,今日的萧玖让她感觉特别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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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雪迅速来到晋王府,将萧玖的原话转告了叶痕。
叶痕听后有些震惊,“原来,姑姑留给我的势力竟然是一个世人遗忘了的种族?”
紧紧攥着手中的令牌,叶痕头一次感觉到这东西沉重无比。
百里长歌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问沁雪,“除此之外,萧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沁雪想了想,道:“他还跟我说了好多关于梅花篆的事,最有趣的是,汉字的‘百年好合’用梅花篆描出来竟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叫什么‘未时二刻’,萧将军说这是一种时间刻度,而天山族真正的‘百年好合’是这么写的。”
她说着,便把萧玖写给她的那些宣纸拿了出来。
百里长歌和叶痕却早在听到她前一段话的时候双双呆愣住了。
百年好合……未时二刻……静妃棋盘上的梅花印记。
百里长歌感觉得到自己正在向真相的尽头迈进,有一双大手在前面不断地拨开云雾,让她层层看清。
可是,未时二刻到底代表着什么?
百里长歌百思不得其解。
送走了沁雪之后,她无力地靠在软榻上。
未时二刻是时间刻度,这个时刻并没有注明具体的时间是在哪一天,那么究竟有什么现象会在每天的未时二刻都发生呢?
叶痕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他低声开口:“金银梳上并没有注明明确的时间,说明父皇给我们的提示是无论哪一天的未时二刻都有可能找到线索。据我猜测,每一天的未时二刻都不会变的东西是日晷晷针投射出来的影子。”
这句话,顿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敲醒了百里长歌。
她猛地惊坐起来,问他,“皇宫哪个地方放置了日晷?”
叶痕却不急着回答,反而瞪了她一眼,“你动作这么大,万一伤到宝宝,伤到你怎么办?”
百里长歌扁扁嘴,躺了回去。
难得百里长歌不与他反驳,叶痕笑笑,“只要确定未时二刻指的是晷针影子,那就不用再猜了。”
“你知道了真相?”百里长歌摸着脑袋暗自思忖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反应迟钝了,竟然连叶痕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她还一头雾水。
“合欢花具有百年好合的意思。”叶痕含笑道:“结合这个时间来看,就等于在告诉我们,未时二刻,御花园的御景亭外,晷针影子指向哪棵合欢树,先帝要交给我们的东西就埋在哪棵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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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太子努尔君忍入京多时,叶天钰带病与他商谈协议,终于在百官的全部认同下一锤定音,盖上了两国印玺。
出宫之前,努尔君忍试探问道:“敢问皇帝陛下,关于两国联姻的事……?”
叶天钰摆摆手,“你看外面冰天雪地,便是朕同意了,明珠公主也不可能立即嫁过来,这件事等开春以后,朕会安排求亲使者亲自前往西陵与贵国商谈。”
努尔君忍得了个准确的答案,满意地退出了龙章宫,他没听到叶天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倘若朕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这段时间,是礼部最忙的时候,因为要安排西陵使者团的回国事宜,还要准备圣皇冉公主的和亲事宜,更要准备年节的宫廷守岁。
礼部尚书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帮他分担手头事务。
越接近年关,叶轻默心中就越哀凉。
傅卿云的杳无音信让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大梁和西陵竟然这么快就议和了,且叶天钰根本不等西陵那边按照和亲公主正常程序进行,想让她直接跟着努尔君忍走,这让她心中无限恐慌。
思前想后,叶轻默决定求助于叶痕,她带着婢女出了府,对外说打算去拜访已经怀有身孕的晋王妃。
晋王府的守卫非常森严,并不是指重重兵将守护,而是周围的隐卫全是绝顶高手,叶天钰的人在晋王府三百步开外就被无形中一股强大的气劲逼得前进不了分毫。
叶轻默提着裙摆缓缓进了府门。
程知早就通报过百里长歌,她原本在小憩,听闻叶轻默来了之后慢慢坐起身来斜靠在小榻上。
一眼瞥见叶轻默憔悴清瘦的模样,百里长歌便知她定是为了和亲的事而忧心。
“长歌,你近来可好?”叶轻默挨着她坐下,一声霜寒之气被小火炉暖走大半。
“这句话,该我问你。”百里长歌笑看着她,“黑眼圈都出来了,最近为了和亲的事,没少失眠吧?”
叶轻默黯然垂眸,“我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狠心逼我。”
百里长歌了悟一笑,问她,“你是否捏住了叶天钰的什么把柄?”
“我……”叶轻默一慌,四下扫了一眼,反应过来这里是晋王府以后这才敢压低了声音答:“先帝移居景阳宫的那晚,我看见……叶天钰逼着先帝写下传位昭书。”
这件事,叶轻默一直如鲠在喉,前段时间叶痕和百里长歌都不在,她心中慌乱不知该找谁倾诉,如今说出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百里长歌听完后,神色很平静,与刚才所见无二。
叶轻默禁不住问她,“你难道不觉得震惊吗?”
“不觉得。”百里长歌点点头,“诚如叶天钰自己所说,他根本没有篡位的必要。”
叶轻默不解,“为什么?”
“因为叶天钰活不过今年。”百里长歌神情茫然起来,“他跟我说十岁那年被诊出寒疾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还是顽强地与病魔抗争了这么多年,如今即将油尽灯枯,他累了。”
面对叶轻默的深深皱眉,百里长歌再近一步解释,“或许他从前有过野心,但在先帝病倒的那一晚,他绝对不可能逼着先帝写传位昭书让他登基,传位昭书在禁宫,王爷让人去查过,根据上面的墨迹判断出那份诏书是先帝病倒之前就拟定的,既然如此,叶天钰就更没有必要冒着谋篡的风险逼迫先帝拟诏书。”
“我不会看错!”叶轻默拼命摇头,“叶天钰就是逼着先帝下诏让他登基,我不可能会看错的……”
“或许,那只是表象。”百里长歌道:“你不了解叶天钰,换句话说,我们所有人都不了解他。”
“我太清楚他的野心了。”叶轻默一提起叶天钰便如同见到洪水猛兽,害怕得直发抖。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百里长歌认真看着她。
“什么意思?”叶轻默愣住。
百里长歌解释,“叶天钰的确是当着群臣的面答应让你去西陵和亲,可是你知道他私底下做了什么吗?”
叶轻默再次愣住。
百里长歌继续道:“他在第一时间让人把这则消息传去了南豫,尤其是‘圣皇冉公主将会跟随西陵太子直接前往西陵’这一条尤为重点强调,收到消息的当晚,卿云哥哥便立即让迎亲队伍出发了,因他不放心,所以破了规矩亲自跟着前来,可是很不幸,他们在经过阳春关的时候遇到雪崩,整支迎亲队伍被淹没,卿云哥哥生死未卜。然而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回南豫,所以没有人前来救援,若非叶痕的眼线广布天下,我也不可能会知道。”
叶轻默几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满面死灰之气。
百里长歌长叹一声,“叶天钰实际上并非真的要你嫁去西陵,他只不过是想借此刺激一下卿云哥哥,可是卿云哥哥的母后才薨没多久,他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娶妻,他不是不想娶你,是不能娶。你责怪叶天钰狠心让你嫁去西陵那么远的地方,殊不知他在得知南豫迎亲队伍被雪崩湮没之后更加自责,更加不敢告诉你真相。他这个人,总是在表面上做些让人憎恶的事情而从来不解释,就比如你说见到他威胁先帝写下传位昭书,实则不然。”
叶轻默深锁眉头,“难道我看错了?”
“那份诏书我们已经找到了。”百里长歌说着便扶着小榻站起来从锦盒里将魏俞从合欢树下带回来的诏书拿出来打开给叶轻默看。
当看见上面的内容时,叶轻默脸色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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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让左丘鹤日夜兼程带着铁骑一路过关斩将来到帝京城门外。
收到军报的时候,叶痕大怒,“这个平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百里长歌却瞧出了端倪,“按理说来,南郡应该没有这么强悍的军队才是,何以左丘鹤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能率领军队直逼帝京?”
顾勇前来传旨让叶痕去点兵上阵抗敌刚走不走,萧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殿下,您不能杀平王,更不能对他的军队下手!”
“平王谋反你没看见?”叶痕眸光冷冽。
咬了咬牙,萧玖道:“平王是天山族人,是永昌太长公主的表哥,当年永昌太长公主之所以能从火海里逃生,都是平王暗中帮的忙,平王对太长公主有意,对当年的事更是耿耿于怀,他此次入京就是想替太长公主讨个公道而已,我知道他这个做法有些莽撞,可他手上的军队是天山族最后的血脉,如若此战被灭,这个种族将会彻底消失。所以……所以还望王爷能想个折中的办法,我会想尽办法阻止平王反叛,便是到了最后要定罪,还望王爷能看在永昌太长公主的面上尽量减轻处罚,至少……不要让天山族灭亡。”
这番话说得快,叶痕却全听懂了。
他面色阴沉,拿出永昌给他的那块令牌,“所以,平王手上的那支铁骑军队便是姑姑一直在暗中为我培养的势力?”
萧玖无奈点点头。
“既然我才是这支军队的主人,那么为什么没有我的调配,军队便随意入京了?”叶痕满脸愤怒。
“平王会错了意。”萧玖面不改色,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平王以为殿下一直想得到江山,所以借着脔宠被杀事件名正言顺起兵。”
百里长歌也听得焦急,“现在让他们退兵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叶痕幽幽一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带着手上那份传位昭书进宫,让太常寺卿亲自宣读,倘若平王知晓了先帝的用意,应当能临时收敛,总归现在来不及退兵,只能将罪名减到最轻。”
“我陪你去。”百里长歌挣扎着站起身子。
“不行。”叶痕一把扶住她,又让她坐回去,“你怀有身孕本就行动不便,我不能让你跟着去操心这些。”
“叶痕,你知不知道很危险?”百里长歌愤怒瞪着他,“如今时机未到,提前宣读诏书等同于篡位,你有多少把握能活着回来?”
“我不会让你等的。”叶痕替她拂去耳边凌乱的鬓发,又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相信我。”
“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跟定你了!”百里长歌站起来避过他的阻拦直接挡在门边,“否则你要有本事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长歌——”叶痕无奈地看着她,“你在家里陪嘟嘟,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我管不着。”百里长歌道:“要走我们一家四口一起走,否则谁也别想进宫!”
叶痕最终屈服于百里长歌的倔强,带着百里长歌,拉着嘟嘟的小手一同入宫。
这是头一次,百里长歌和叶痕都觉得太极殿前的龙尾道竟有这般漫长,也是头一次觉得寻常走路的脚步竟能有这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