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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向叶逸道了谢之后,就赶忙跟上唐霄,暗想唐霄不管多能干,终究还是只有十九岁,得哥哥哄着才能干活。
目送唐霄离开,房门再次闭合后,叶逸便又捧起书来看,一边看一边想着晚上要给唐霄做点儿什么。既然答应了给唐霄做,那就是他亲自下厨,虽然他的手艺比不上詹事府的厨子,可唐霄似乎还挺喜欢。
眸光骤冷,叶逸缓缓放下书,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是你?”看到男人的脸时,叶逸就立刻认了出来,这男人正是当日在兖州行宫遇上的那个。
那人咧开嘴粲然一笑,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公子还记得在下,在下受宠若惊。”
“让你更惊讶的还在后头!”说罢,叶逸弹身而起,抽出腰间的软剑就刺向男人。
没想到叶逸说动手就动手,男人心里一紧,赶忙侧身避开。
“公子的脾气还真是不好呢。”
叶逸不答,只步步紧逼。
起初,男人还兴致勃勃地与叶逸过招,可似乎发现叶逸的武艺出乎意料得好,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于是男人便开始伺机逃脱,好容易找到一个空隙,便破门而出。
叶逸紧追出去,缠住要逃的男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突然听得一声兽吼,在左春坊后院玩耍的玄风从旁边冲出来就猛扑向那个男人。
那男人没想到半路会杀出只豹子来,一时不察,被玄风咬住了胳膊。
“我的老天!”追着玄风来的卢宁大惊失色,“来人啊!抓刺客!”
卢宁这一喊,左春坊内外的全都聚拢了过来。
男人见形势不妙,立刻吹了声口哨,十几条黑影从天而降,将男人护在中间。
“玄风,回来!”叶逸高喊一声,玄风立刻听话地松开男人,返身跑回叶逸身边。
不会武功的卢宁躲在一旁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咽了口口水:“东宫里怎么会潜入这么多刺客?”
被人护住,那男人似乎镇定了一些,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对叶逸说道:“公子好狠的心啊,在下只不过是太想念公子,这才寻来与公子一叙,公子怎的出手伤人?当真是伤了在下的身,也伤了在下的心。”
叶逸丝毫不为所动,举剑指着男人,厉声喝道:“将刺客尽数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
混战开始,黑衣人护着那男人往左春坊外退,叶逸就提着剑一步一步跟上,冷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那个男人,玄风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叶逸身边,等待叶逸的命令。
东宫的传讯兵敲着锣从南跑到北,提醒东宫各处封锁宫门,缉拿刺客,这声音惊动了右春坊里的唐云,惊动了太子,也惊动了亲卫府的唐霄,东宫出现刺客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一时间大量兵将涌入东宫。
更让人惊讶的是黑衣刺客的数量也在增加,出了左春坊之后,他们每移动一段距离,就会有黑衣人从天而降,补上死去之人的空缺,保护着那个男人撤离。
“逸哥!”唐云和唐霄先后赶到,来的方向各不相同,刚好跟叶逸一起围成了一个三角形。
然而三个人和那男人之间却隔着士兵和黑衣人,完全无法靠近。
叶逸突然拍了拍玄风的头,高喝一声:“玄风,去!”
话音一落地,玄风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人群,直奔那个男人飞扑而上。
护着男人的黑衣人被玄风吓了一跳,立刻架起那男人腾空而起。
“玄风,干得漂亮!”唐云赞扬玄风一句,与唐霄和叶逸同时跃起,从三个方向围攻男人。
意料之内却又出乎意料的是,更多的黑衣人凭空出现,总是拦在叶逸三人与那男人之间。
眼看与男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叶逸知道他们今日是追不到了。
“玄风,去追!”
玄风听令,嗷呜一声地就追了上去,叶逸则落入黑衣人之间,大杀四方。
男人成功逃脱,黑衣人的数量也不再增加,仅有的那些很快就被东宫的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
“阿逸,没事吧?”确认无漏网之鱼之后,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太子才来到叶逸身边,关切地询问。
“没事,谢殿下关心。臣羞愧,竟又让他跑了,请殿下降罪。”说着,叶逸便在太子身边跪下。
太子环顾四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东宫十卫都抓不到的人,左詹事一介文官,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听到太子这话,周围的兵将都低下了头,躲到一边去了。
若只有最初的那几个人,他们当然好抓了,可那黑衣人一会儿冒出一批,一会儿又冒出一批,都不知道是打哪儿出现的,每每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可让他们怎么抓啊?
而被唐霄带来的亲卫府在亲眼见证了唐霄和叶逸的战斗力之后,突然觉得他们加强训练是有必要的。明明是他们人多,却还让人跑了,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没追上那个男人,唐霄也一脸懊恼地回来了,跪在太子面前,道:“臣无能,请殿下降罪。”
太子闻言睨了叶逸一眼,道:“起吧,可有什么线索?”
唐霄道:“臣以为,来人……来人应是久居宫中之人,不然无法在宫中藏匿如此数量的死士。”
太子负手而立,遥望远方。久居宫中之人啊……
不一会儿,玄风呼哧带喘地从远处飞奔而来,猛停在叶逸面前乖巧地蹲坐,仰着头看着叶逸,眼神晶亮得好似在讨赏。
看着玄风嘴里叼着的东西,叶逸笑道:“干得漂亮!晚上给你好吃的。”
唐霄闻言一怔,突然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从玄风嘴里取出一块碎布和一枚玉佩,叶逸直接将东西交给了太子。
太子捏着那染血的碎布看了看,眼神一紧,似乎心中已有想法。
“你们还不如一只豹子。”说完,太子转身,“备撵,本宫要去面见父皇。”
叶逸一听便推了唐霄一把,低声道:“你跟着去。”
唐霄知道叶逸是怕方才的人还藏匿在什么地方,万一再半路截杀太子就大事不妙了。于是爽快地点点头,唐霄找左右卫率交代一声,便点了亲卫府的人随行保护太子。
唐云给叶逸使了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身为羽林卫的中郎将,他也该去跟陛下汇报情况。
人都走了,叶逸便在人群中找到左右卫率,走上前,颔首示礼,道:“辛苦两位善后。”
“左詹事客气了。”左卫率抱拳,友善地对叶逸笑笑,“左詹事的武艺和决断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小家伙就是玄风吧?”
左卫率看着黑漆漆的玄风就觉得喜欢,想要伸手摸摸,却见玄风威胁似的龇牙。
“呦!脾气还挺大。”
叶逸轻笑着拍了拍玄风的头,玄风这才收起牙,亲昵地蹭着叶逸的掌心。
“对不住,因为找人特别训练了一下,所以有点儿认生。”
“认生好!”左卫率嘿嘿笑着,“野兽就该有野兽的样子,养成了家宠就没意思了。”
“正是如此。”
左卫率又摸着下巴看了看玄风,突然道:“我就说怎么瞧这小家伙眼熟,果然都是左詹事养大的,脾性像极了!”
叶逸一怔,不知为何就突然明白左卫率说得像是指唐霄和玄风像。转头看看缠在身边撒娇的玄风,叶逸忍俊不禁。
右卫率突然踹了左卫率一脚,转身就走,还顺手抓了左卫率的后领:“话真多。”
左卫率被拖着离开,还不忘向叶逸挥手告别。
叶逸撇撇嘴,突然又觉得旁边有人在看他,转头就见卢宁和崔良站在一起,遥望他所在的方向。
叶逸左右看了看,见自己周围都没人,这才确定这两人正在看的就是他。
叶逸领着玄风走过去,笑着问道:“两位可有伤着?”
卢宁和崔良齐齐摇头。
“那就好。”叶逸放心了似的舒了一口气。
崔良像是第一次见叶逸似的将叶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狐疑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做武官?”
就知道崔良是要问这个,叶逸微微一笑,道:“怕累。”
崔良一怔,而后气得猛瞪叶逸。
又跟两个人闲聊几句,叶逸便带着玄风直接回了詹事府。
回到詹事府的房间里,叶逸才敛了笑容,沉了脸。
玄风带回来的碎布是上等的缎子,虽然没细看,但若他没看错的话,那缎子上的纹路是只能出现在贡缎上的,而这世上能用贡缎做衣裳的人寥寥无几,男人的数量就更是少了。
除了太子,叶逸自认与几位皇子都没什么交情,那个三番两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更是连见都没见过,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什么总来找他?若说上一次是在行宫偶遇,这一次他可是直接出现在左春坊里他的面前,为什么?
叶逸坐在房间里,静坐沉思。
同一时间,逃脱追捕的男人却正坐在叶府叶承谦的房间里喝茶。
叶承谦冷着脸坐在男人对面,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往这男人的脸上揍一拳。
“我不是与你说过叫你谨慎行动吗?你是嫌日子不够刺激,才三番两次地去招惹阿逸吧?”
男人自知理亏,示弱道:“能不能先给我包扎伤口?你儿子养的那只豹子还真是厉害。”
“包什么包!”叶承谦恼怒道,“你就这样死了得了!”
男人撇撇嘴,道:“你儿子的狠心看样子就是像你啊。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来找我?你来找我做什么?!我说的你从来不听,还来找我做什么?!”
见叶承谦是真的气极了,男人转了转眼珠子,便将手伸到了叶承谦的面前,道:“还是先帮我包扎一下吧,不然真的会血流而死的。我也只是想知道你引以为傲的儿子究竟有多优秀,只是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果断,竟分毫都不动摇。”
见到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叶承谦还是心软了,愤愤地瞪了男人一眼,便从房间里找出伤药,替男人包扎伤口,一撸起男人的衣袖,叶承谦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怎么回事?”
听叶承谦惊恐的语气,男人还以为自己是中毒了,结果却只是袖口被撕裂了,好像还被扯下去了一块。
“大概是被那豹子咬伤时撕破的吧。”男人不以为意道。
“你!”叶承谦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事到如今,叶承谦才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为何先皇没将皇位传给眼前这位,当今圣上虽给了这位荣华富贵,却也从不曾重用。
天真任性,粗枝大叶,得过且过,这人唯有心气比别人高。
“后悔了?”男人突然低声问道。
一听男人这样问,叶承谦的心头一颤。
“后悔什么?当初决定要帮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想着自己还能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就觉得开心,想着这个人还需要他就觉得高兴,想着哪怕不能实现这个人的愿望,能一起死也是好的,他便轻易地答应了,该舍弃的早就已经都舍弃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男人不解地看着叶承谦,问道:“知我如此,为何还要帮我?”
确实,打从他们开始谋划篡位开始,中途的很多时候叶承谦给他的建议都是对的,然而因为他的不以为意,因为他的眼高手低,他给叶承谦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他也几度认为叶承谦会抛弃他,可叶承谦却似乎连离开他的想法都没有。为什么?他至今不懂。
“为何?”叶承谦看着男人,轻笑一声,“唯有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他知道,现如今不管他跟这个男人提什么要求,为了留下他,男人都会答应,可他不想说,不愿说,也不屑于说。
他袖口缺失的那块布料怕是已经到了太子手上,最迟明早,太子就会拿着那似乎没什么用的碎布面见陛下,可还有转圜之法?
叶承谦在一瞬间就想出许多种方法,然而每一种都欠缺说服力。
正想着,房门就突然被敲响,吓了叶承谦一大跳。
转头看着门上的剪影,叶承谦长舒一口气,语气温吞道:“什么事?”
“大人,大公子回来了。”
叶承谦和屋里的男人闻讯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之后,叶承谦才扬声道:“我这就出去。”
看着门外的人转身走开,估摸着对方已经走远,叶承谦才对房间里的男人嘱咐道:“你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好,听你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叶承谦却并不相信男人口中的“好”和“听你的”,只能心怀忐忑地离开房间,快步向前院走去,结果半路上就撞见了叶逸。
“阿逸,怎么回来了?”
叶逸难得面容冷峻地看着叶承谦,凝重地开口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这话听得叶承谦心惊肉跳,强自镇定地答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走,去堂屋说。”
叶承谦不知道叶逸猜到了多少,不敢多说暴露了自己,却也不敢让叶逸多说,万一叶逸都猜中了怎么了?他是放叶逸回去,还是留下他直到事情结束?叶承谦犹豫了。
去堂屋?为什么要去堂屋?叶逸微微侧身,躲开了叶承谦伸过来推他的手。
“爹,你是不是真的有事瞒着我?与娘的死有关?”
“说什么呢?你娘都去了这么久,还能有什么事情是与她有关的?”叶承谦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爹!”一看叶承谦这副样子,叶逸就知道他猜中了,“爹你以为我是在大理寺混日子过了四年吗?爹若再不说,我还自己去查!”
叶承谦看着叶逸,依旧不语。
“啧!”叶逸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转身就走。
好歹见了这一面,他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查了。
“阿逸,对不起。”
耳边突然传来叶承谦微弱的声音,不等叶逸回头去问这句话的意思,叶承谦就一个手刀打晕了叶逸。
“还以为需要我帮忙呢。”男人从一旁走出,手上还拎着一根木棍。
叶承谦恶狠狠地瞪着男人,道:“不是说了让你呆在房间里?!”
男人耸耸肩,道:“我从来都不听话,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