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郡主带着满满的激动离去,徐璐平时候也没少做顺水人情的事,更没少说面子话,可这一回,她这顺水人情多少有些心虚了。
因为人家对自己是如此的感激涕零,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爽快答应不再与杨家为敌,并非看在长安郡主面上,而是凌峰的气已消得差不多了。这才给了她个顺水人情,不知会作如何感想。
尤其长安郡主刚才对自己好一番掏心挖肺,徐璐感受得出来,人家这是真的打定主意视她为知已,这对于徐璐来说,未免心虚。
三月二十号,徐璐的继母田氏,领着三个孩子,一路坐船抵达天津港,马车一路驶入凌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徐璐得到消息后,赶紧去了影壁迎接,田氏比以前更胖了,活脱脱的圆桶身材,横肉脸,穿着天青色绣暗纹锦缎撒花褙子,黑色马面裙,头发梳成圆髻,还戴了明晃晃的金凤钗,金簪子,金耳环,金手钏,整个人亮堂堂的。
田氏一瞧到徐璐,就呼天抢地迎上前去,握着徐璐的手泪眼汪汪地道:“好孩子,自从上回一别,转眼间已有半年,娘可是想你想得发疯,好孩子,凌家待你可好?”
田氏的演技并不怎么好,不过看着徐璐明媚娇艳的神色,一身的锦衣华服,身后服侍的众多媳妇丫鬟,差强人意的哭嚎顿时变为讨好。
徐璐知道这继母的性子,也没计较什么,只是笑着说:“多谢娘的关怀,女儿在凌家过得很好。娘又发福了,想来过得也还不算差。”又与大妹徐琳及两个弟弟见礼,一路朝晚香堂走去,路上,徐璐又问了父亲徐成荣的近况,得知一切安好后,也就放心了。
垂花门离华馨苑还有段距离,田氏打量凌家的宅院布局,震惊于凌家的富贵,却更是震惊徐璐的变化。
只见徐璐头上赤金嵌南珠的金步摇,姜黄色绘紫荆花折枝对襟长褙子,褙子边缘及袖口全绣着精美的五彩斓边,下身玉白色的嵌桔红亮紫二色丝绒牡丹花十二福湘裙,裙裾做工非常精致,还有浅黄色的镂空花纹掇于其中,行动间,飘逸优雅,一枚白色羊脂玉佩压在裙裾上,随着走路的动作,荡漾起些微的弧度。
田氏又打量徐璐的侧面,不由呆住,只见徐璐唇角含笑,粉脸柔和,娇艳妩媚,桃色的肌肤白里透红,头上的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摇拽在颊边,随着走路的动作,却是不摇不晃,无比的优雅恬静。
田氏再度侧头,打量自己的女儿徐琳,这个女儿尽管穿着新制的衣裳,戴着最好的头面首饰,但与徐璐相比,完全是一个在天下一个地下的区别。徐璐不止优雅娇媚,周身上下还有股说不出的贵气天成,举手投足间,带着三分庸懒,五分文雅,三分贵气,一种真正大家闺秀的气质油然而生。田氏心中颇不是滋味,都是同一个父亲,怎么差距就如此大呢?
徐璐先带着田氏等人在华馨苑休息了番,得知徐璐已有身孕,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说:“唉呀,你怎的不早说呢?害得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徐璐笑着说:“娘不必如此的,家中什么都有的。”
得知徐璐有了身孕,田氏就更加高兴了,去晚香堂见武夫人腰杆子也直了不少。
没办法,形势不由人。如今整个徐家,全都靠着徐璐支撑,徐璐在凌家好了,他们才能好过。所以田氏尽管妒嫉继女的好运,却是半分要求都不敢提的,就怕惹来徐璐不满。,
晚香堂的宴息厅,武夫人也热情接待了田氏,并与田氏打横坐于上首,徐璐下首坐了,徐琳和徐珏徐环向武夫人磕头,尽管还有些局促,好歹不怯场。武夫人慈爱地问了徐琳年龄,女红情况,对田氏说:“二小姐如此文静,与她姐姐倒是不大一样。”
田氏知道女儿长得普通,与徐璐相比,完全被比到天边去,但好歹是自己的亲闺女,陪着笑道:“也是,这孩子性子内向,可是半点都比不得她姐姐的。唉,琳姐儿若是有她姐姐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让我操心了。”徐琳的婚事,一直是田氏的心病。
武夫人说:“姻缘天注定,该来的自然会来,亲家母不必操心。”然后又问了徐珏徐环的功课作业,得知徐珏在福州已过了童试,不由夸了句“只要用功,将来肯定是个出息的。”
徐璐知道武夫人只是客气话,但仍是高兴,又把父亲的计划说了,武夫人也没有半分推托之意,当下就表示,国子监门槛比较高,只过了童试,估计进去不容易,就算勉强进去了,若制艺上落后于同窗,压力也大,还不如去沈家族学。
武夫人又介绍了沈家族学的名气和益处,“沈家三代为官,如今已出了位阁老,一位三品武官,还有两位进士出身的官员,以及多名举人秀才。尤其沈阁老之子沈青云,十四岁之龄就已过举人,是我大庆朝难得一见的优秀神童。沈青云也是沈家族学里出来的,水止沈家子弟,连外头的人家都要把子弟送去读书。足可见其真才实学。”
田氏不知道沈家族学的厉害,但她一心听从徐成荣的安排,不由为难道:“可是璐姐儿父亲却说,若珏儿能进国子监,那是再好不过的。”
武夫人微笑道:“亲家母非京城人氏,没听说过沈家族学也是有的。小璐,你在京城也有半年了,也该听说过沈家族学的本事吧?”
徐璐笑着说:“夫人说得极是,沈家族学可不比国子监差呢。沈阁老那可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探花郎,其子沈青云小小年纪就已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呢。沈家还有不少子弟入仕,他们都未进国子监,全是在沈家族学里进学,如今坐镇沈家族学的可是当代有名的大儒范恒范大儒,以及翰林讲师周宏毅周大人。此二人,一人官至太傅衔,一人官至礼部尚书,都是曾经的三朝元老。致仕后被沈阁老花重金聘请入沈家族学,威名远扬,直震四方。一般人想去都还没机会呢。”
田氏说被说得有些心动,将信半疑地道:“既然亲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沈家族学是个好的。就是不知你两个兄弟能否有这个造化。”
武夫人笑道:“事在人为。沈家与凌家还有些交情,只要峰儿去与沈大人说上一句,想来不是问题。毕竟,珏哥儿环哥儿还是峰儿正经的舅子,沈大人想来会给峰儿一个面子的。”
田氏兴奋道:“即是如此,那我就多谢夫人了。”田氏市井出身,就算靠着徐成荣成了官太太,但官场上的礼节如何也是一知半解,她那样的性子,徐成荣也不敢让她出去交际应酬,所以田氏在武夫人这样真正的名门贵妇面前,局促得连说话都不俐索了。坐在那,一个劲地移着身子,似乎屁股底下有针刺她似的。
徐璐起身笑道:“娘,你们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我早已安排了客房,娘先去休息一下。夫人,晚上媳妇再来向您请安。”
武夫人笑着说:“好生招待亲家太太还有你弟妹就是了,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要爱惜身子才是,就不必来请安了。”并还交代,若有什么不便的事,尽管来找她就是。
徐璐笑着应了,告辞武夫人,领着继母等人回了华馨苑。
田氏羡慕地打量着凌家的宅院布局,雕梁画栋,奢华雅致,宽阔而大气。屋内摆设无一不精,每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田氏看得眼热不已,看着徐璐前呼后拥一呼百诺的派头,心下涩涩的。暗叹老天真不公平。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不但对徐璐虚寒问暖,甚至把母亲的角色扮得淋漓尽致,比亲妈还要亲的架式。
徐璐有些受不了田氏过余的热情,不过也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尽量忍了。
等徐璐把儿子打发去了外院客房后,田氏这才对徐璐说起徐琳的终身大事来,“……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琳姐儿嫁到京城来,不拘家世门弟,只要家有恒产,够琳姐儿衣食无忧就是了。想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徐璐笑着说:“说难其实也不难,说不难,又有些难。不过我会多加留意些就是了。”想来应该是父亲做通了田氏的工作,不然以田氏的性子,非要让她给徐琳找个官宦世家的名门子弟,她才叫为难呢。
田氏看了看徐琳,两姐妹两厢对比,田氏百般不是滋味,姐姐就光坐在那,就如同天上的皎月,皓月当空,光彩照人,让人过目不忘。妹妹如同路边的狗尾巴草,看一眼就忘了,丢进人群里,立马找不着。
要说徐璐的生母有多好看也不见得,这丫头运气非常好,没遗传至生母,却隔代遗传了徐老太太的容貌,连徐成荣也是如此。反观她的三个孩子,除了徐珏长得像其父外,徐琳和徐环都像自己,姐弟三人容貌差别甚大,让田氏满心不是滋味。
徐璐发现田氏一个劲地打量自己,又与徐琳作对比,多少也猜出她的心思,笑了笑说:“妹妹虽说普通了些,却也是难得的文静体贴,娘不必着急,姻缘天注定,她会有好造化的,我会仔细给妹妹留意的。实在不成,我去求夫人,请夫人帮着留意。夫人交游广阔,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田氏点点头,脑海里又浮现一出雍容高贵的脸来,心里一紧,赶紧说:“你那婆母对你可好?”
“托娘的福,婆母对我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田氏与徐璐并不亲近,说了一会子的话,也实在找不着别的话了,只能重三遍四地提及家中艰难,徐成荣虽说如今已做了知府,但知府年奉也才两百多两银子,家中还养着三个孩子,走人情送礼就是一大笔的支出,实在艰难。又隐晦提出,让徐璐以后少送些物品,只送银子的话来。
徐璐佯装为难,她绞了好一会儿的手指头才道:“我也知道爹娘艰难,只是我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若一心向着娘家,未免令夫家不喜。夫人对我确是好,我倒是吃穿不愁,可我并未管家,也很少干涉家中银钱。所以我手上的银子确实不多。给爹娘送去的物品,大都是别人送来,家中暂且用不着,这才给你们送去的。我若是特地给你们准备礼物,或是送银子,婆母肯定会有意见的。到底是为人媳妇,还请娘理解我。”
田氏长长一叹,尽管知道徐璐没有尽说实话,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与她并不亲近。早晓得这个继女会有如此大的造化,她就早该花心思拢络她了。田氏虽说要强,好歹还是识时务的,知道这个继女不好惹,没胆子与她较真,也实在没法子厚着脸皮对继女要这要那的。
更何况,自从徐成荣任知府以来,家中条件确实又要好太多了,徐成荣不敢贪污受贿,但每日里来送些土特产或仪程的人也不在少数,徐家日子并非田氏说得那样艰难。之所以如此说,也只是想在徐璐身上多敲些银子罢了。
“娘知道你的难处,我也不多说了。只望你做到长姐的责任,多多提携弟妹也就是了。毕竟,女子还是要靠娘家是不?”
徐琳听着确是有些脸红,姐姐嫁入高门,却是从未靠过娘家呀,反而是娘家处处靠着姐姐,母亲这话也实在是不害臊。
不过徐琳自来怕这个母亲,尽管心里不喜,面上却是不显的,只向徐璐投去无耐一笑。
徐璐微笑以对,这个妹子,她还是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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