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年纪更长些的约有五十岁的妇人便说:“对对对,我孙女好好的随她姑姑去吃个酒,就弄得名声尽毁,几乎连命都没了。虽说你们凌家尊贵,但也休想欺负人。”
冯氏扭头对那妇人说:“你急什么,世子爷虽说做事鲁莽了些,可侯夫人却是最知礼明白的,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妇人见冯氏这样说,就退了回去。
看来是一家唱白脸,另一家唱黑脸。
武夫人盯着那妇人:“不好意思,我眼生的紧,这位太太是?”
冯氏就说:“这位是党家的老太太,是党小姐的祖母。这位是党小姐的娘亲。”她指着那位年纪较轻的妇人介绍说。
武夫人点点头,又扫了与党老太太党太太身边的那一群人,“这几位又如何称呼。”
冯氏就一一介绍了,原本都是党小姐的亲戚长辈,党小姐的亲娘是党家大太太,其余几位则是党二太太,党三太太。以及党小姐的姨母姑母等诸位太太。
还有几位看起来体体面面的则是与冯氏交好的钱大人的下属女眷,真正的官太太。
相互介绍了一番后,武夫人才说:“原来是党家的太太们,真是怪了,我认识钱太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从来不知道,钱太太居然还有位姓党的亲戚。不知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否说来听听?”
冯氏当场就噎了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官夫人嘛,本就喜避重就轻的,当下便道:“侯夫人不问党二小姐被贵府世子爷折辱一事,倒问这些旁枝末节,侯夫人护短也不是这种护短法。”
党家一位太太就跟着叫了起来:“你们侯府再是护短,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党家清清白白的闺女,平白让你们家世子爷当众折辱,如今名声尽毁,侯夫人若不给个交代,哼哼,我们党家虽身卑位轻,却也不是吃素的。”
党家几位太太也一起叫了起来,句句都是威胁之意,这个说若武夫人不给个满意的交代,就要去顺天府告凌峰当众折辱未婚姑娘,这个说顺天府不理睬,他们就去督察院。总之,全是威胁之语。
冯氏喝道:“大家都息怒,侯夫人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咱们先听听侯夫人的意见吧。”
她望着武夫人,“侯夫人,您也瞧到了,党家小姐虽然身份不怎样,可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清清白白身子,贵府世子爷碰也碰了,折辱也折辱了,出了这样的事,这让姑娘如何嫁人?还望侯夫人看在养女不易的份上,给个交代吧。”
武夫人道:“我家峰儿做事一向随性,可不管如何,事情总得问清楚才能作定夺吧?钱太太还未告诉我,这几位党家太太们,与钱太太究竟是何关系?”
冯氏说:“侯夫人干嘛非要紧揪着这些旁枝末节?难不成是不想负责?这可不成哦,堂堂安国侯府,自来仁义礼志信,侯夫人在京中素来有贤名,想不到也是个善恶不分的,倒让我失望了。看来,咱们也只能去顺天府打这个官司了。听说世子爷前阵子还有举荐不力,被圣上申斥,罚半年月奉,不知是不是真的?若再加上折辱未婚女子这一罪名,不知圣上听到会如何反应。”说到最后,就又威胁起来。这冯氏倒还挺厉害的,懂得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个道理。
徐璐还真有些佩服她了。
大概冯氏认定凌宽父子都在朝为官,就不会不顾及名声,否则,光言官那一关就不会好过。而冯氏又与杨阁老夫人混在一起,大概她就认为,阁老夫人都出马了,还怕凌家不乖乖就犯。
武夫人与徐璐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着古怪神色。
凌峰前阵子被圣上罚半年月奉,但凡对政治敏锐之人都会知道,凌峰这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上受了罚,实则占足了杨阁老便宜,也把杨阁老打击得体无完肤,只差没撕下最后一层脸皮。冯氏身为三品实权大员之妻,居然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是该说她消息不灵通,还是钱大人没有告诉过她?
武夫人微微一笑:“钱太太不必拿大话来威胁我。就是你把皇后娘娘抬出来,该问的我自然还是要问。就好比官府问案,也要一样一样理清了才成。且钱太太只说党小姐是钱太太的侄女,我自然要问一问的。到底这几位太太是钱太太什么人,与钱太太又是什么关系。钱太太也是堂堂官夫人,想必知道,不管要交代什么事,总得与相干人交代才是,我今儿肯定要与党小姐一个交代,但若是不弄清钱太太与这几位太太的关系,万一与不相干人交代了,岂不成了笑话?杨夫人,您也是堂堂阁老夫人,杨大人又是执天下礼仪之牛耳,还曾教导过圣上,想必更该明白,我说的可是这个理?”
杨夫人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人家问问钱太太与党家几位太太是什么关系,也无可厚非的。偏这冯氏还遮遮掩掩的,真是小家小气的。
“是这个理。”
冯氏自认自己占据着主动,又有杨夫人等人呐喊助威,一来就气势汹汹,颇有种想要从气势上就要压住武夫人的架式。只是没想到,她的气势还未摆开来,就让武夫人抽了回来。
冯氏带来的一群户部低级官眷已有些坐不住了,估计是摄于钱大人的官威,不得不被冯氏绑过来。但她们应该也知道了党家与冯氏的关系,她们虽然出身不够高贵,但礼法教条还是有的,越发不喜冯氏的为人,可冯氏背后又还站着钱大人,她们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可安国侯府也不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只好低着头,有的看自己的脚尖,有的看自己的巴掌,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人不足为虑。
徐璐把目光看向杨夫人。后者似乎也发现了她在打量自己,看向徐璐,给了徐璐一个古怪的笑容。
徐璐心头很不舒服,以杨士清与凌峰表面和气实则恨对方恨出一个洞来的关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太婆就是来故意恶心她的。不管凌峰是否被党小姐设计,但他让党小姐有了名声污点是事实。总之,似乎凌峰纳党小姐进门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她现在又怀了身孕,党小姐进门来,换作一般的妇人,心胸狭隘些的,不知要怎么气呢。徐璐现在正怀着身孕,若被气得流产,倒是如了这杨夫人的心意。
徐璐冷冷一笑,给了杨夫人不屑的讽笑。看着对方恼怒地沉下脸来,她不屑地别开头去。反正凌峰已与杨士清撕破了半边脸,她不并不介意把另半边脸一道撕破。
冯氏声音有些僵硬:“侯夫人这避重就轻的本事倒是厉害。我与党家自然是有相干的,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武夫人冷笑一声,竟步步进逼道:“那就真得请教钱太太了,这什么党家与钱太太是怎么个相干法?”
武夫人扫了众人一眼,又讥笑道:“既然钱太太不肯说,那本夫人就只能认定,钱太太是故意登门找茬了。我堂堂安国侯府的大门,可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进的,若钱太太只是想找我凌家的茬,那本夫人只能请钱太太走人。”
武夫人并不怕钱太太把事情闹大,反正这事儿凌峰也不吃亏。她不忿的是有人居然敢算计到凌家头上。
冯氏并不蠢,她不能认姨娘亲戚为亲戚,这是礼法规矩。若在这样的场合下亲口说了出来,无凝是致命的把柄,一时间倒为难起来。
徐璐轻笑,冯氏是钱文清的继室,在顶级权贵圈子里勉强登堂入室。在三品以下官眷眼里,那必是多方巴结的人物。她这样的身份,也就只能在中下级社交圈子里横,靠着钱大人的权势,冯氏在外交际几乎都是被人捧着的,这些中下级官眷,最会讨好人了,如何会提她出身的瑕疵?
冯氏还是挺聪明的,对付身份不如自己的官眷倒也没问题,但对上武夫人这种真正顶级贵胄圈的高门贵女,顿时就不够瞧了。
除了身份上的差距,还有眼界格局。只要是稍微有眼光的人都能猜出,凌峰被罚月奉,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偏冯氏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这是凌峰的把柄。就光这一点,就曝出其格局眼界。
党老太太忍不住了,冷着脸道:“侯夫人真是好口才,如今我们家只来问贵府世子爷折辱我家姑娘一事,侯夫人一字不提,偏就一意纠缠着夫人,这是何道理?是不想对我家姑娘负责不成?”
武夫人挑眉道:“来人,给我掌嘴。”
厅中有片刻的寂静,婉容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对门口的婆子呶了呶嘴。那婆子进得厅子来,抬手就往党老太太脸上抽去,动作非常迅猛,如此反复抽了几个耳刮子,直被抽得口鼻流血。
也因为武夫人的命令太过突然,那婆子动作太过迅猛,以至于党老太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直到被挨了十几个耳光后,冯氏等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怒喝道:“住手。”
“侯夫人好大的威风,在我眼皮子下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冯氏气得脸色都青了。
杨夫人也慢条斯理地道:“侯夫人虽尊贵,可也不是王法制定者,岂能动用私刑?这位党老太太虽只是平民,却也是良民身份,岂能任打任骂?侯夫人这般行事,若是让言官知道了,朝堂上恐怕又有得闹了。”
武夫人冷冷一笑,毫在不意地说:“杨夫人,亏你还是礼部尚书夫人,为了拉偏架,居然连基本的规矩都不顾了。这妇人既是平民,却跑到我安国侯府耀武扬威,对本夫人大加威胁,本夫人治她大不敬之罪,也是当得的。这是其一。其二,我朝律令,非一二品以上诰命方称为夫人,钱太太只是三品诰命,只能称为恭人,可这不知打哪来的平民居然在本夫人面前称钱太太为夫人,这岂不是公然与朝廷作对?本夫人不打她打谁呢?若是杨夫人觉得本夫人没资格教训她,那也成,就送去顺天府,请顺天府的人来教训如何?”
果然,这才是武夫人的战斗力,确实强悍,慢条斯理,条理分明,明明蛮横霸道,却偏偏又占了个理字。尽管只是歪理,但总归是理。
杨夫人被堵得半响无言。
党老太太被打得双颊红肿,口鼻流血,捂着脸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被武夫人的强悍吓着了,也只能悲忿地望着钱太太,似要钱太太替她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