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说起点心来,大为不满。但因为她有求于人,再来理亏在先,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好与徐梦兰使了眼色。
徐梦兰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娘和嫂子,望着婆母双眼里的浓浓血丝,又见徐璐白嫩毫无瑕疵的面容,不知怎么的,就看徐璐不顺眼了。
“表嫂。”徐梦兰扬着头,喊了声。
屋子里清静了一会,徐璐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淡淡看她一眼,道:“表妹,也别光顾着说话,吃点心呀。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有,脸色也这么暗黄,这可不成的。表妹就算贤惠,也得爱惜自己才成。我屋子里还有几盒美容养颜的珍珠粉,表妹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反正也没花我半分银子,全是你表哥买的。”
“你表哥说,男人养老婆天经地义,哪能让妻子花自己嫁妆的道理。这要是传扬开去,不止男人没脸,连累整个夫家都会让人戳背脊骨的。是不是呀,吴太太?”
徐璐是真心看吴太太不顺眼的,恶毒到这种程度的人,也是世上罕见。她的俐牙利齿也就有了发挥的余地。
不愧为吴家太太,果真有两下子,徐璐如此露骨的讽刺,依然没能撼动她,连半分尴尬都没有,反而点点头说:“亲家奶奶说得极是。我们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能自给自足,哪能动用媳妇嫁妆的?不过梦兰就是贤惠,时常拿自己的嫁妆帮补家用,总归是媳妇的一片孝心。我们吴家娶了这样贤惠的媳妇,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徐璐附和着,“是呀,天大的好福气呢。”
徐梦兰又一如以往谦虚了几句,然后吴太太又一如以往地夸了她,徐璐心头腻歪到不行,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徐夫人也是失望透顶,愤恨无耐,痛心,以及恨铁不成钢,使得她睛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从鼻吼里哼出了声。
屋子里都没人吭声,吴太太和徐梦兰说了半天的话,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饶是她脸皮再厚,这会子也颇觉面上讪讪的。但她已无退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道,“亲家奶奶,先前确是我的不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儿,连累媳妇受了诸多委屈。我也知道亲家奶奶对我有诸多不好的成见,我也不替自己辩驳什么。不过到底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一家人也不说两样话,这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是不?我年纪大了,家中大小锁事也全交由媳妇打理。媳妇与闺女感情一向好,如今我那大女婿被关在大牢里,我那闺女六神无主,成日里都在梦兰跟前以泪洗面。梦兰自来就疼她,也心疼得不得了。哪见得着妹夫在牢里受苦?还请亲家奶奶发发慈悲,看在梦兰的份上,饶恕则个。”
徐梦兰被点醒了般,赶紧对徐璐道:“表嫂,我与小姑子感情一向好的,一直拿她当亲妹子来疼的。如今妹夫被刁奴所害,陷入牢狱之灾。妹妹成日里以泪洗面,看得我好是不忍。还请表嫂行么好,看在妹子的份上,把我妹夫放出来吧。”
徐璐盯着徐梦兰,淡淡地问:“梦兰表妹,那海成柏一心夺取你的嫁妆,你怎的还要替他求情?”
吴太太急了,“亲家奶奶误会了,我那大女婿也是家财万惯的,如何会贪默妻嫂的嫁妆?主要是媳妇不懂营生,生怕嫁妆缩手,这才主动交由我手上,要我帮着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营生,我可不敢妄自作主,就经了媳妇的同意,交给了大女婿打理。大女婿经营起来还是不错的,媳妇也是清楚的。是不是呀,媳妇?”
徐梦兰点头,“是的,表嫂,妹夫并未贪墨我的嫁妆的。表嫂,您肯定是受刁奴蒙蔽了。依我看,把那周玉芝乱棍打死才好,免得她胡乱攀咬人。弄得咱们家四分五裂的。”
看着徐梦兰贤惠的脸宠,一副气忿模样,徐璐暗暗叹口气,再一次做垂死挣扎,“可是那海成柏已经亲自承认,他已把你的嫁妆卖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全兑现为海家的产业了。”她看着吴太太,微微一笑,“海成柏还亲自承认,不止表妹你的嫁妆被他占为已有,就连他妻子,贵府大姑奶奶的嫁妆,也全都改为海家的产业了。也就是说,你的嫁妆,还有贵府姑奶奶的嫁妆,已全让海成柏给贪污怠尽。表妹,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替他说话?”
徐梦兰茫然,徐璐继续说道,“贵府姑奶奶已是海家的人,就算嫁妆被海家占了去,也不过是人家小两口的私事,咱们也是管不着的。到是你,表妹,你的嫁妆让小姑子的丈夫给霸占了去,即不姓徐,又不姓吴,而姓海,你可就亏大了。”
徐梦兰茫无而无措,忍不住看了吴太太一眼,满面的震惊。
吴太太面皮抽动,强自镇定道:“不可能,大女婿不是那样的人。”
徐夫人虽然愤怒,但见吴太太大变的脸色,又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呵呵,媳妇的嫁妆居然让女婿给得了去,吴家果真是大方。女儿居然比儿子重要了。”
可不是么?女儿再重要,总归是别家的人了,儿子才是维系宗族传承的最终力量。不管是贵族也好,还是普通老百姓也罢,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没有人会本末倒墨地为了维护女儿而损害儿子的利益。
以吴太太的德性,拿媳妇嫁妆给亲闺女贴补嫁妆的事儿完全干得出来。但以吴太太的精明,也不可能拿媳妇和闺女的嫁妆全让女婿得了去。媳妇好歹是自己家的人,媳妇的嫁妆越多越好,将来还可以留给儿子,留给孙子,哪有留给女婿的道理。除非吴家大爷不是吴太太亲生的。
看吴太太强自镇定下抽搐的面容,徐夫人就知道,吴太太是终日打雁,最终让雁给逐了眼。尽管气愤女儿的是非不分,但见吴太太这般,心情又大好了。
徐璐又笑咪咪地道,“果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女婿和媳妇比起来,还是女婿重要多了。既然吴太太心疼女婿,梦兰表妹也不计较嫁妆的事儿,我也不好再做这个恶人了。罢,我这便让人去通知刘知府,让他尽快放人。”
吴太太六神无主,不可置信,震惊,还有愤怒,怀疑一一在那张青肿发紫的胖脸上闪过,徐璐也知道,吴太太再是疼惜闺女,也断不会拿吴家的产业无条件地贴补女婿家的,尤其是自己闺女的嫁妆也让海家占了去,如今还把自己媳妇的嫁妆也占为已有。对于夫家来说,媳妇嫁入自己家,她的一切包括财产,都是自家了,断没有贴补外人的道理。想着媳妇的嫁妆白白便宜了外人,吴太太不震怒才怪。
尽管还在怀疑阶段,但吴太太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告辞离去。
徐璐也不留客,好整以遐地道:“吴太太这是要去海家吧?呵呵,是该去一趟了。”
吴太太强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又携了徐梦兰一道离去,“媳妇,我可是一日都离不得你了,还是你随我一道去海家,看看你妹子。”吴太太知道,此时此刻,是绝不能让徐梦兰与娘家人过多接触的。得随时把她拘在身边,以免被她娘家人洗了脑。
徐梦兰也没有想太多,也正有此意,用她的嫁妆贴补吴家,她当然没有怨言,因为吴家才是她的根,但也不至于贴给海家,那她成什么了?
徐梦兰临走前,看了徐璐一眼,低声道:“表嫂,刚才您说的可是真的?”
徐璐实在是受够了徐梦兰的是非不分了,没好气地道:“表妹去一趟海家,问个清楚不就得了。何必又来问我?”
碰了个钉子,徐梦兰有些不快,嘟嚷道,“不愧为表嫂,嫁给我表哥确实威风呢。”
徐璐扬眉,毫不客气地冷声道:“哪比得上表妹,为了维护婆家,连娘家都不顾了。”
徐梦兰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对徐夫人福了身子,“娘,我走了。您多保重。”
徐夫人满面的倦色,心灰意冷。成氏客气了两句,就不再吭声。
等女儿走后,徐夫人这才悲从中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成氏老神在在地坐着不动,即不劝解,也不安慰。徐璐也是如此,淡定地喝着她的茶,实际上,她的肚子都已被茶水灌饱了。
徐夫人哭了两声,见没人接自己的话,未免尴尬,她不好对徐璐使气,只好瞪了成氏一眼,“我背有些酸,替我捶捶。”
成氏不得不起身,给徐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背。
徐夫人恨这个儿媳妇不中用,紧要关头总是不与她一条心,害得她每每孤掌难鸣,心头有气,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道,“没吃饭呀?重些。”
成氏加大了力气,但依然没什么力道,徐夫人又粗声粗气地道:“重些,再重些,怎么这么笨?这么点事儿都做不好。”
徐璐看不下去了,不得不说:“大姨母,咱家别的没有,就丫头多的是。让丫头服侍就成了,哪用得着让表嫂服侍,太大材小用了。”
徐夫人粗气粗气地道,“媳妇服侍婆母天经地义。怎么,成氏,让你服侍我,你还不乐意了?”
成氏淡道:“媳妇不敢,媳妇这不是在服侍您吗?”
“哼。”徐夫人别过脸来,满面的不顺。又发现徐璐娇嫩如花的脸色,火气又冲了出来,阴阳怪气地道:“峰儿媳妇才是福气的,公婆不在身边,你这日子倒是舒心。”也不等徐璐开口,又说道,“你婆母远在京城,儿女也不在身边,你倒是好,自己在这边享受。也不回京服侍公婆去。依我说,你都已进了凌家的门,就该尽媳妇的责任。哪还能由着性子,一味的在这边享清福?”
徐璐无语至极,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不对,应该是过河折桥。需要她的时候,好言好语,不需要她了,就原形毕露了。
徐璐今天也是火气老大,一直没法子压下去,刚才被吴太太的无耻下流给气得满心不顺,又被徐梦兰的滥贤惠弄得郁闷至极,如今又让徐夫人拿她当软柿子,泥人还有三分土著人性呢。
于是徐璐冷然道:“看来那日我说过的话,大姨母又给忘了。我婆母之所以没让我回京服侍,一来也是心疼体贴爷,让我跟在爷身边,服侍他饮食起居,替他打理后宅,让爷无后顾之忧。二来也是要我早早给凌家生下嫡子。如今我这肚子还没动静,大姨母就要把我赶回京城,成的是什么心?”她愤怒地把茶盏重重放在几子上,冷着脸道:“现在我实在不得不怀疑,大姨母究竟是不是凌家亲戚。不替凌家子嗣考虑,反而处处阻碍我生下爷的嫡子,究竟是何居心?”
徐夫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成氏依然低眉顺目地给婆母捏肩捶腰,但唇角却是扬起了某些嘲弄的弧度。这阵子婆母确实诸事不顺,逮着谁就要训上一顿才肯罢休。如今总算跌到铁板了,真是活该。
身为徐家媳妇,成氏再是了解婆母的性子不过了,就爱使长辈的威风,胡乱干涉。好些年纪轻的媳妇子面皮薄,又注重名声,少不得要忍气吞声,这就越发纵出了婆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来。如今恶人自被恶人磨,成氏打从心里痛快。
徐夫人尴尬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得不自已打圆场,对成氏道:“呵,你瞧瞧你这个弟妹,我说她一句,就十句八句的等着我。不愧为峰儿的媳妇,这张嘴皮子就是利索。看来咱们也不必操心了,峰儿媳妇这么的厉害,谁敢惹她呀,依我看,就是我那妹子来了,恐也占不了便宜呢。”
成氏很是佩服徐璐的牛气,恨不得拍手叫好,但婆母的面子又不得不顾,只好说了句:“这样才好。身为媳妇若是太过面软,就像姑奶奶一样,少不得要受婆家磋磨。”
徐夫人窒了窒,脸色青青白白,恨恨地瞪了成氏,却再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徐璐大呼过瘾,忍不住对成氏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什么叫戳心窝,这就是了。瞧她把徐夫人戳得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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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吴家的事儿了结后,凌峰前妻一家子就会登场啦。不要急,愉愉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