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木器厂的技术厂长王有平不是在牛场改造么?他的老婆孩子从来没到牛场来看过他。刚开始邢二沒在意,时间一长他发觉情况不对头。其它两个改造对象,马先生自不必说,知根知底。他夫人不来看他,其实原因很简单,邢二隔三差五叫他回家一趟,名义上是从他家往牛场拿东西,或是借东西牛场用。而实际上就是允许马先生堂堂正正回家看看。偶尓也在家住个一天半宿。起先南拐子那些造反派要捉他去游街,邢二一拍胸脯说:“现在牛场是县蓄牧局下属单位,是县革委标兵企业。牛场的事你们管不着,级别太低。加上洪县长站在邢二身边给他撑腰打气,南拐子那几个造反派知道洪县长不好惹,是革命烈士子弟。他出面在前头挡着护着牛场,造反派更怕洪县长的老婆老革命,她可是双烈士子女。又亲手处决过汉奸。她的威名震嗫四方,谁也不敢跟她硬碰硬。跟她两口子叫板那是找死,自从南拐子那伙造反派来牛场吃了败仗,其它几个造反派便不敢再来捉马先生游街。并且造反派们的身子也不是铁打铜铸,他们上窜下跳,帮派之间也经常武斗。断骨头的事时有发生,每当有人躺在门板上抬进牛场,邢二总是盘问一番,凡是造反派跳的高窜的远的造反急先锋,邢二一律拒绝抬进牛场。他煞有介事的先请示县蓄牧局革委会,若上头允许,才让马先生诊治,若上头不同意或革委主任出去串联未归,好了,你在外头疼着玩吧。早晚等公社革委主任写来批条,才让马先生诊治。造反派也是人,他们也想为自己及家人、朋友、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亲娘六婶子、万一倒了霉,用着马先生的话,也好求情沟通。所以,马先生基本平安无事,没有遭受不公正待遇。
王有平沒有家属来访,邢二感到奇怪,当面问过,只见王有平一个劲的摇头叹息,许久才道出实情:“邢领导邢主任,不说也罢,说出来丢人啊。我和我家属,还有现在我们木器厂的革委主任,同是同斑同学,从县技校毕业后,一同分到木器厂。我平时干活卖力,对技术钻研细致,老厂长便把我从木工组长一路提拔到技术副厂长。良鸟择木而栖,我们三人中的女同学跟我作了夫妻。同来的那名男同学当然怀恨在心。与我成了情敌,这次文化革命**之时,他就象茅厕里的擦腚纸碰上旋风一般欢了起来。带头造反,成立了革委会,把老厂长打倒。自立为王。在厂里说一不二。先前由于我负责厂里全部技术。就给我扣上一顶反动技术权威的大帽子,天天押着上街批斗。再后来我就被送到牛场改造。他却趁我落难,采取下流卑鄙手段,逼我老婆就范。鸠占雀巢,我的家变成了他的家。我老婆开始不从,他又使出毒招,要把我儿派往遥远的大西北去支边,我老婆眼见失去了我,惧怕再失去儿子这唯一亲人。便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做了这畜牲的情妇。她自已无脸来看我,即使她想来,那畜牲也不允许,若她再跟我交往,那贼扬言对我儿子下毒手哇。”
听了王有平的悲惨命运,大伙替他惋惜,可各自处境均都艰难。实在帮不了他。大伙只能说些同情的话安慰他。除此只外,更无他法。
马老先生提议要和徐光达、王有平三人结为患难兄弟。三人激动不已,结拜那天晚上,特地请邢二作证。邢二见三人如此仗义,身处险境却能胜似闲庭信步,知三人乃真英雄,当下也要加入,三人相对目视片刻,均点头同意。这才有牛场三结义外加邢二的佳话。马先生年令最大,被遵为大哥,徐光达年令次之,叫二哥,王有平第三,邢二第四。自从四人结拜以后,生活上互相照顾,谁有困难,其余三人具伸手相帮,所以牛场那一年很顺利。给上头交纳的四头猪,每头都在一百五十斤以上。在当时祘得上是大猪。农机局与蓄牧局合并,还送来一台手扶拖拉机,是支农产品。这样农场的耕耙耘等农活都由拖拉机完成,省下很多人力。
经过努力,邢二已经对木工这一行很熟,全部掌握了家具的制作技术,当然,有此成绩,与王有平手把手相教密不可分。
徐光达的夫人来看望徐光达,一扫从前愁眉苦脸,满脸荡漾着喜气。她悄悄告诉徐光达,他的苦日子熬到头了。上头整在清理各级革委会,先前那些被赶下台的老干部要重新上台。造反派私自成立的各种非法组织机构,正在被扫地出门。同时她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县教育局要请徐光达回学校,继续当他的副校长。同时还听说,原来的老校长正在办退休。如果这事是真,徐光达返校之后,名义上是副校长,等老校长-退,马上把他扶正。
听到这些好消息,徐光达脸上的邹纹立即舒展开来,他举举胳膊伸伸腿。活动一下肢体。微笑即刻挂在脸上。真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他抬头向天望去,蓝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洁白云彩,一队北飞的大雁呱呱的叫着,由一字形转换成人字形。春风微微拂动着他的头发。看周围的几棵柳树均是绿芽新发,细细的柳条在春风吹拂下,轻盈摆动着树梢,给人一种轻巧而身心无限愉悦的感觉。
马先生凑到徐光达跟前,微笑着拈一下他那几根山羊胡须,悄俏说道:“贤弟,告泝你一个好消息,县卫生局革委会被撤消了,原来的卫生局长重新回到卫生局主持工作。他捎来口信,不几日,我的处方权就会恢复过来,我的药店要重新开张啦。天大的喜汛哪。沒想到春风又绿江南岸,我马某人终生爱好的接骨事业得以延续,祖传的接骨技术,差点断送在我手里。老天爷开眼,我的那些药架药匣子要重做新的,我这就去找三弟四弟,让他俩开始给我谋划这些东西。”说完,马老先生象小孩子一样,兴高彩烈的欢步朝邢二办公室跑去。
王有平和邢二根据马老先生画出的草图,细致认真、勤奋制作,对工艺精益求精。夜以继日的赶造药架药匣子。其中一些成品己经摆在邢二办公室北墙边靠墙一字摆开,有的已刷好油漆,单等凉干之后再刷第二遍漆。
牛二到牛场找水喝发现了这些己造好的药架药匣子,当时不动声色,回家后没顾上吃晚饭,便跑到丈人家,把牛场给马先生秘密造药匣子一事,当面向他丈毌娘老革命作了汇报。老革命顾不上吃饭,立即下通知,叫牛二连夜去公社医院送信,吩咐马先生那两个造反派徒弟,明天早饭后,伙同公社医院其它几个造反派骨干到拐子集西头集合,去牛场捣毁那些药架药匣子,铲除滋生资本主义的温床。
第二天上午,老革命带领这一伙人,气势汹汹直奔牛场而来。牛二也在其中,躲在造反派身后来瞧热闹。邢二整和马老先生端祥那些做好的药架,突然一伙人涌进邢二的办公室。
老革命用手里木杆敲敲那些做好的药架子问邢二:“牛场不喂牛,做这些东西干啥?是不是想复辟资本主义?为反动学术权威作后盾?”
邢二大大方方用手抚摸一下这些木器说道:“这可是造福老百姓的义举,它能为多少人减轻痛苦,又能使多少家庭带来欢乐。它能使垂死之人看到生的希望。”
老革命冷笑一声:“凡是反动的东西,我们造反派一点也不放过,这些东西就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是滋生资本主义的温床。谁坦护这些东西,就是资本主义的帮凶。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给我砸!”
造反派们动手就要砸,马先生冲上前去,用身体挡在那些药架前面,大声说:“不能砸!我重开马家诊所,是县卫生局同意的,为此还专门给我下了书面通知,你们看。”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盖有县卫生局大印的通知书给众人看。
马先生那两个徒弟接过通知看了一遍,低声伏在老革命耳边滴咕几句,老革命点点头,挥手作个砸的手势,其它造反派蜂涌而上,动手就砸。马老先生大声说:“你们这些人我都认识,提前声明一声,谁砸了我的东西,谁照价赔偿,我这财产是受法律保护的。”
那帮人一听谁砸了谁赔,顿时住了手脚,他们知道自己的家底,出来造反是为了挣工分养家糊口,不是出来找赔偿的.老革命见他们畏首畏尾.便招呼躲在门外的牛二说:“你进来砸,要赔的话我来赔。”
牛二过来用腳踹那些木器,可是那些货架是实木所做,上面倾注了邢二和王厂长无艰深情,卯是卯,笋是笋,做的非常紧凑,这些用心血所做木器,岂是牛二三脚两拳能毁了的么?
邢二见牛二真咂,从背后跳上去,两手使劲勒住牛二脖颈,嘴里骂道:“牛二,你个**的孬种,我非勒死你不可。”随后两人便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时分不出胜负。
牛大爹闻信赶来,手里提着半截拴牛的僵绳,是用皮条做成的,他上前用脚踩住牛二小腿,照准牛二后背狠狠就是三五下,直打的牛二在地上滚来滚去,口中直叫喚:“疼啊,可疼死我了,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打他牛爷爷!”及致爬起身来一看,是他从前的爹,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骂道:“老杂碎敢打我?从前冒充我亲爹那事还沒完哩,今日又添新事,我饶不了你。”
牛大爹说:“哼,我打你,是天经地义,谁叫我是你亲爹呢。你若打我一下,天打五雷轰顶,非劈死你个不孝不忠不义的孬种。老天哪,我怎么生下这么个杂碎东西!”
邢二说:“牛二,我警告你,上回你打坏县气象局仪器那账,还在县公安局挂着哪。今日又带头到县蓄牧局下设单位打砸抢。两个事加起来,你小子轻快不了,少说也得判个三年五載。前头搞破坏,那仪器价格很贵,你是典型的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直接影响了咱们县深挖洞广积粮的伟大计划。性质恶劣。到现在,你还是在牛场劳动改造。今日在这办公室连打带砸,又是一条不可饶恕之罪。到明天,我把你在牛场抗拒改造,伺机破坏的材料写成报告,直接递交县公安局,今回我不是以我个人名义办你,是以县蓄牧局下设蓄牧科的名义写报告。写完再去县蓄牧局盖上大红印章。你也许不知道,我就是县蓄牧科的科长,办不了你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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