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储蓄银行,用了十年时间,像是章鱼一般,布满了大明的每一个角落,是个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可是这个大家伙又是脆弱的,区区一千三百万元,就让大明储蓄银行土崩瓦解,到处都是挤兑的浪潮,好几处的分行已经被百姓给冲垮了,一片哀嚎之声,全都汇集到了京城,一切怨气都倾泻到了万历的头上。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首辅值房中,王家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白,肌肉不停颤抖,准确说是在抽搐。
十几年过去了,旧事历历在目,他还是忘不了。
曾经呼啸朝堂,实力雄厚的晋商一夕之间,几乎土崩瓦解,积累的上亿两财富顷刻被剥夺干净,一点不剩。
多少人承受不住,选择自杀,其中不乏王家屏的好友亲朋。
从此之后,王家屏恨唐毅入骨,和唐毅斗法的时候,百般小心,就是担心重蹈覆辙。可是直到今日他总算醒悟了,不知不觉间,唐毅又挖了一个坑,只是这一次的手笔比上次还大,直接把万历给埋了!
上一次唐毅故意抛出货币发行权,引诱晋商扑上来,一举全歼。
这一次,唐毅主动致仕,留下了一个战斗力不怎么强的申时行,让万历窥见夺回权力的机会。
不只是万历,包括王家屏,包括千千万万的保皇党,他们毫不犹豫跳了出来,为了抢班夺权,无所不用其极。脑袋发烧之下,竟然捅了金融马蜂窝,现在好了,无数的马蜂飞了出来,一个个沾满毒药的刺针,对准了他们,疯狂刺下来,叮得保皇党满头包。
其实想一想,为什么大明储蓄银行要拿官员的退休金也购买债券,摆明了就是一个坑!甚至说现在的挤兑狂潮,没准背后就是唐毅怂恿的。
狠,真是太狠了!
不知不觉,唐毅已经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说来可笑,昔日他还以聪明之士自诩,现在一看,他简直和白痴差不多,被唐毅耍得团团转,根本不在一个级数上。
要说唐毅的计策有多高明吗?其实未必,关键是他抓到了最好的时机,当他致仕之后,万历和保皇党一定拼命要夺权,在他们的眼中,内阁的大印,议政会议,京中的各部……这些看得见的都远比银行来的重要。
仓促,草率,糊涂,掉入了唐毅的陷阱,还不自知。眼下就算他们满世界去说,向所有人控诉唐毅的毒辣,也没人相信。
逼着银行买债券的是你们,掌权的也是你们,弄得天怒人怨,你们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王家屏枯坐在太师椅上,杨俊民进来了足足一刻钟,他都没有发现。杨俊民脸色凄苦,跟吃了一百斤苦瓜似的,无从说起。
好容易恢一丝元气的晋商票号,在这一轮的浩劫当中,已经基本灰飞烟灭,连最后一点家当也赔了进去。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大到让人绝望!
“完了,全都完了!我们成了千古罪人啊!”
杨俊民和王家屏满心绝望,痛苦哀嚎。
身在崇明的唐毅却十分轻松,他没事就拿着一根鱼竿,跑到岸边钓鱼,一坐就是一整天。
“行之,你该高兴了,又让你赌赢了!”徐渭嬉皮笑脸道。
唐毅迎着夕阳,摇了摇头,把钓竿放下。
“文长兄,用这种方式赢得胜利,没有一丝一毫值得夸耀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当年师父教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坐视万历残害百姓,我非但不出手,还作壁上观,甚至推波助澜。要是师父还活着,还不把我开除门户了?”
徐渭一愣,苦笑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撼动深埋在百姓心中的皇权根基。受苦是暂时的,只要再拖延一年半载,大明的经济崩解,自然会有无数的人风起云涌,去推翻万历,我们的理想也就实现了。”
“错了!”
唐毅毫不犹豫摇头,“我们错了,限制皇权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要做的是富民裕民,治国平天下,这才是真正的目的——人在一个位置久了,就容易忘了初心,忘了根本。这一年多,对我来说,也算是一次炼心!”
唐毅负着手,夕阳落在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金光,显得十分神圣庄重。
“文长兄前些日子问我,变法轻易被万历推翻,是不是我的变法失败了?这些日子,我苦心焦思,其实你说的没错。一个全新的国家,应该分成上下两个部分,我只是完成了上层的改造,没有底层作为根基,就像是浮萍一样,脆弱无比,自然扛不住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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