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宓深感意外,既然彼此以诚相谈,那就索姓打破沙锅问到底,秦宓追问道:“子和又是为何肯助郭嘉的?在下愿闻其详。”
脸上浮现些许俏皮淡笑,甄尧自嘲道:“嘿嘿,在下不过是想要随着我家主公一同在这人世间轰轰烈烈走一遭,胜败得失,在下眼中不过是过眼烟云,不值一提,我追求的,就是这份热血激昂与跌宕起伏的惊心动魄。”
秦宓表情愕然,随即仰天大笑,指着同样笑声不停的甄尧无可奈何。
不是每个世家大族子弟都以家族兴衰为己任,甄尧不想被家族所累,追随郭嘉就好似摆脱了束缚,追寻自己梦想的不同人生。
笑过之后,二人以茶代酒相互一敬,酣畅淋漓一般地满饮下去,再放下茶杯后,话题再次回归正事。
收敛起笑容的秦宓回想起郭嘉对他说过的话,犹豫地问道:“子和,能否实言相告,你家主公下一步会怎么做?”
甄尧诚实地摇头说:“子勑兄,我家主公的心思,我也猜不到,你我都能想到的便是,我家主公下一步必然要将益州北部十四郡握于掌中,之后会如何做,我不敢妄自猜测。”
军事行动很简单,大家都猜得到,关键是行政上的动作,郭嘉会怎样?会继续让益州士族把持大权吗?
郑重地沉吟片刻,秦宓若有所思地问道:“子和,你家主公此次入益州,随行属下文士有多少?”
对此甄尧也不隐瞒,随意说道:“独当一面的武将十人,出谋划策的谋士,不算在下,六人。”
秦宓听后,略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我就放心了。”
听到郭嘉身边加上甄尧不过七位文士,秦宓自然就放心了。
事实摆在眼前,郭嘉能走的路只有一条了:招抚益州士族。
为何?姑且不论郭嘉这文武加起来不到二十人能否组建起读力政权的集权统领幕府,光是益州北部十四郡直属官员,郭嘉派谁去?十四郡境内百个左右的县,又派谁去?
士族之所以能够把持着仕途,除了门阀的兴起以及举孝廉的途径外,最大原因就是这时不是谁都能接受教育,谁想读书就能读书的。
平民百姓也有富庶的,可是孩子一样没有地方读书学习,学校?那都是士族开设的私人学堂。
拿颍川学院为例,里面都是士族豪族子弟,普通百姓想去学习,没门,就算有贤士爱才收徒,也会遭到多方排挤与刁难,徐庶就是郭嘉身边最好的例子,戏志才不得志也是如此。
所以秦宓才会松了口气,郭嘉有才又怎样?难道一个人能治理好整个益州吗?不行,他手下不过几个谋士有些才学,此时武夫将领大多都目不识丁,何况是手下那些小兵。
郭嘉到头来,治理益州还得靠士族,因为有学识,会治理的人才,都在士族手中。
似乎猜到秦宓所想,甄尧语重心长地说道:“子勑兄,我虽与你泛泛之交,可言谈笑语犹如多年好友,可谓一见如故。今曰你拜访我家主公,是为秦家而出面,这我能理解,明人不说暗话,君子小人都是一念之间,秦家是否忠君报国,我不做评论,可秦家不在乎益州是谁当州牧,谁在益州称王称霸,在下并没有言过其实吧?”
刚舒缓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秦宓闭上眼睛一副痛惜之色,缓缓点头,他可以摇头否决,但那太虚伪了,他不屑为之,当今士族大家,谁又不是为了自家利益在苦苦筹谋呢?
四世三公袁绍与袁术不正是利用这一点而得到了天下士族的支持吗?
秦宓苦涩地说道:“时局如此,身为秦家子弟,又怎能眼看家族没落呢?我也是不得已才挺身而出,先来成都探探你家主公的意向,实在是颍川郭嘉凶名威赫,秦家不得不防啊。”
甄尧收起轻佻的笑容,伸手握住秦宓的小臂,凝视对方双眼,诚挚地说道:“子勑兄,在下追随我家主公还有一个理由,那便是我家主公并非满足偏安一隅之主,我家主公的志向,是整个天下!子勑兄你饱读经史,深明大义,也应该清楚当今世道为何沦丧至此,天下兴亡与家族兴衰,孰轻孰重?子勑兄,你乃国士之材,倘若不能一展所长,岂非天下憾事?君以国士报之,我家主公必定以国士待之!”
秦宓满目震惊之色,望着甄尧灼热的目光,沉静的心难以抑制得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