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了。茯若见她走远,却也不免忧心,心中原本便存有的疑窦此刻却显得越发细思极恐了起来。且有了身孕的玉璃,其往后到底如何,当真是邈邈而不可知。
茯若缓步行至庭院中,只瞧着宫殿楼阁起伏连绵。细细嗅着脂粉气中带着各色香料混合的甜香,却似有种慑人的韵味在里头,直叫人毛骨悚然。
是夜,询自然而然又去了永安宫,玉璃有身孕,不能与询亲热,询只拥着她,二人卧在床上,询只用手在玉璃还不见凸起的肚上细细抚摸。温和道:“待得过了数月,玉璃的肚子便能渐渐大了,朕也可以贴近些听听咱们的孩子在里头的声音,这样多好。”
玉璃想起今日之事,心下不觉黯然,却又生怕被询知道了,只得随意附和道:“皇上说的极是,嫔妾只盼着能给皇上生下一位帝姬便好了。”
询闻言,只问道:“为何是帝姬,难道你不希望给朕生个皇子么?”
玉璃柔声道:“嫔妾只是妃子,且出身低微,若是生了皇子,也只是庶出,还不如帝姬更叫人安心。”
询此刻却将玉璃拥的越发紧了,只在玉璃耳边道:“不论玉璃生的是皇子还是帝姬,都是朕最最钟爱的孩子。”
玉璃此刻心下感动之际,却细细道:“饶是如此,但臣妾到底身份卑微,便是生下了皇子帝姬,也只会让孩子蒙羞,被旁人说自己的母亲乃是宫女出身。”
询只安慰道:“怎会,虽说你原先是宫女,但你受了朕的临幸之后,你便是妃子了,若是仍有人拿你当宫女看,便是犯了蔑视皇权的大罪了。”
玉璃此刻,却显得颇有些伤感,道:“但嫔妾乃是罪人家属,这才是最让嫔妾愧怍的。”
询默然叹口气:“你的家属原先是因罪被流放的,这有何难,待你诞下了孩子,朕恕了他们便是,你给朕生了孩子,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玉璃细细道:“其实嫔妾的家属还只是小事,只是近来嫔妾每每与昭仪相谈,都觉得昭仪时常郁郁不乐。嫔妾细细一问,也好在昭仪娘娘素日当嫔妾是个贴心的人,只与嫔妾说了,原是有心她叔父宋大人,且还有言官上奏要免了宋夫人的封诰。也倒是让昭仪极是忧心啊。”
询闻言,轻轻地吸一口气,道:“茯儿到底是多虑了,不论宋代溪如何,都不会牵连到她,且宋代溪也是朕的舅父,但他犯事在先,朕便是有心相护,也是不能啊。”
玉璃轻笑道:“可是皇上到底要顾及这仁惠太后的意思,且不论仁惠太后乃是皇上的生身之母,若是他的弟兄出了事,太后年事已高,到底也会不乐。还望皇上到底看着太后的面子啊。”
询有些欷歔,无奈道:“朕倒是有心恕了宋代溪的罪,只恐昭惠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到底她是母后皇太后。”
玉璃幽幽道:“皇上说的极是,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但这天子却是皇上。昭惠太后身份尊贵,皇上好生孝顺她,让她在宫里颐养天年便是了,何必在这些政事上也要由着昭惠太后的意思,且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不假,但仁惠太后这位圣母皇太后便不能受人尊奉了么?”
询的语气存了一丝疑惑,道:“此话怎讲。”
玉璃道:“仁惠太后所居的寿安宫比之长乐宫到底太简陋了些,皇上何不将寿康宫赐予仁惠太后居住,那寿康宫原是太宗皇帝的皇后孝武皇后所居的,只因得太宗皇帝无后,所以兄终弟及,由高宗皇帝继位,而后高宗皇帝之子世宗登基便将生母宣顺太后奉于长乐宫,而伯母孝武太后奉于寿康宫。以表两宫并尊之意。”
询只沉沉道:“朕原先也想过此事,只是瞧着母后自从朕过继给明宗时便一直居于寿安宫,或许是住的惯了,便将此事放下了,经你这么一提,朕才想起来。”
玉璃笑道:“若是皇上能恕了宋大人的罪过,且为仁惠太后移宫到寿康宫,那便是皇上的孝心了。”
询在玉璃鼻上一刮,道:“你如今倒是个精明,早就想好了此事,才故意说了这一通与朕听,既是如此,朕依你便是。”
玉璃妩然一笑,道:“这虽是嫔妾的小心思,但到底也是皇上对太后的孝心。”
询的声音闻起来却有些倦了:“朕明日便去办此事,也算是借你之言尽了对母后的孝心。”
待到第二日上朝,询只下旨恕了宋代溪的罪过,官复原职,另外又封了宋代溪之子为光禄寺少卿。消息传至后宫,仁惠太后只对身边的宫女松儿道:“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张氏的资质乃是茯若远远不能相及的。”
待到下午,询又命高柱传旨后宫,三日后,仁惠太后迁居于寿康宫。
原本平静如斯的后宫,顿时又议论纷纷了起来。茯若在永和宫闻得这些消息,看着膝下的仁元帝姬与二皇子,唇角,漫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